小九阖目微笑:“来生,我若寻你,再不要忘记我……如有‘62188’,那人就是我,你一定记得。”
“我记得,我再也不会忘记,我……”圆脸狠狠搂着小九,泪水、血水,模糊一片。
…………
当脑海的波涛逐渐退潮,那方镌刻着前生记忆的忘尘石浮出海面,纷乱而又清晰的诸多往事,如海浪拍打礁石溅起雪白的泡沫,“啵啵”爆裂,绽放着一段段“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的悲欢离合!
小九,南晓楼,这对错过两次前生,生死挚爱的恋人,终于在这一生,相逢相拥!
爱,又怎能仅此一生?
若,爱得荡气回肠,方会许下那句承诺——
我若爱你,三生三世!
“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你是南晓楼,我是酒娘,我是小九!啊!真的是你!晓楼,你来寻我了?你果然没有忘记我!”小九潸然泪下,软软靠着南晓楼的臂弯,虽已恍如隔世,却那么熟悉自然,“为何你不告诉我?为何你不带我走?为何你不娶我?”
“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南晓楼轻抚着小九窄窄香肩,对着她的额头浅浅一吻,目光却凝视着无边无际的黑暗雨夜,“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你,用我的命!”
“呵呵……终于找到你们了。”窗外,那棵在暴雨中坚强着百年沧桑的老树,巍然不动的粗大树干,蹲着两个似乎和黑暗融为一体的人,漫不经心地拍着巴掌,“前两次好像也是这么感人。可惜,时间太久,忘得差不多了。”
“你们再也没有机会忘记了。”南晓楼护在小九身前,双目精光迸射,手腕一翻,多了把寒光闪闪的瑞士军刀,“死人是不会有记忆的。”
第73章 昔人黄鹤(八)
“月无华不在,区区南晓楼,为了个女人,终日种花酿酒,也敢说如此大话?”其中一道黑影站起,颤悠悠立于树干,低垂的双手不易察觉地微微弹动。黑暗中似乎有几条模糊的黑丝如毒蛇般滑过雨幕,隐匿于“呜呜”哀嚎的风声,潜入房中,刺入三具人皮缝制的人偶脖颈。
黑影微微抬起双手,三条黑丝绷得笔直,“嗡嗡”响个不停。人偶像是瞬间拧紧发条,“嘎吱”、“嘎吱”仰起略略僵硬的脖子,眼窝两条血痕滑过苍白的面皮,喉间“嘶嘶”低吼,双臂笔直弹起,呈三角形包围南晓楼,搭住他的肩膀。
小九哪曾见过如此场景,尖叫着“诈尸”,想逃走又担心南晓楼安危,只得定定地站在原地。
同时,她心里,升起了,一个疑惑。
“小九,往后退,不用管我。”南晓楼任由人偶乌黑的指甲抠入肌肉,满不在乎地微微一笑,“这个时代的餍族,控餍术还停留在线控的层次,隔断就好。”
“叮”几声轻响,锋利的军刀斜斜划过黑丝,燎起连串耀眼火花。
“西域黑蚕丝?”南晓楼略微讶异,却不是很当回事,收回军刀,面带喜色。
“还算识货。”黑影轻轻一跃,双臂如同夜枭振翅滑翔,无声无息地穿过窗户,飞进屋子,好整以暇地踱着步子,“为了克制你和月无华的兵刃,这几根黑蚕丝经过阴水阳火浸泡七年。今日一用,略有小成。”
“居然是他!”小九看清男子相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下意识地侧头看向某个方向,“难道?”
三具人偶的指甲已经插进半寸有余,略带乌黑的鲜血染透南晓楼一袭白衣,显然是淬了某种毒药。
“月饼要是在,很定很喜欢这几条黑蚕丝,说不定会炼成某种蛊。”南晓楼认真地盯着三具近在咫尺的人偶,居然很有心情,将其中一具人偶的散乱头发别到耳后,轻轻拍着冷冰冰的脸,“这么好看的丫头,为了几个钱跑出去跟人过夜,死得真是不值。”
不知为什么,这么诡异危险的场景,小九心里仍然升腾起一丝醋意:“呵!男人!”
本想提醒南晓楼的那句话,竟赌气咽回肚里。
南晓楼如此云淡风轻的状态,倒是让黑衣人大惑不解。关于餍族口口相传几代——南晓楼、月无华的传说,于尘封许久的儿时记忆里纷纷苏醒。终于回想起隐藏《阴符经》秘密的文、蛊、幻、餍四族,一度被他们支配的恐怖和躲藏于黑暗不敢现身的那份屈辱。立刻警惕地退到窗口,静观其变。
“还等什么?他中了尸餍毒,无非是强作镇定罢了!”窗外大树里的另一道黑影,森森低吼,“老曹,餍族蛰伏这么多代,无非等的就是此刻!取了南晓楼性命,把他制成人餍偶,才有机会杀死月无华。到那时,再无人能够阻碍餍族获取《阴符经》!”
“阴符经”三个字,如同一阵兴奋剂,注入黑衣人血管,将永生成仙的欲望燥热沸腾,瞬间压过恐惧。
“十方恶餍!”黑衣人狂吼一声,双手有节奏地舞动,十指弹琴般跳跃,又是数根黑蚕丝射入三具人偶的鬼门十三穴。
原本僵硬的人偶瞬时变得异常灵活,如同三条灵活的蛇,腿脚并缠,死死锁住南晓楼。三张喷着腐臭气息、刺出乌黑牙齿的大嘴,咬向南晓楼脖颈。
“小九,你瞧好吧!给我十秒钟。”南晓楼回头朝着小九自信地微笑,眼神透出不容置疑地坚定。
小九虽然不懂“十秒钟”是什么意思,却清晰地感受到,前世情郎迸发的信心,如天神降临般无与伦比的强大。惊慌失措的心绪,立时平复如宁静湖泊,安安静静地等待,南晓楼化解危机,击败敌人。
这是一种很奇怪、很盲目的心情,却是女孩关于爱情真谛的向往——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可是,很多人猜对了开头,却猜不中结局。
“你们餍族,天天和人餍偶过日子,脑子都跟着锈住了。”人偶的牙齿距离脖颈还有两寸,南晓楼却不躲闪,“我既然了解餍族,又怎会被这种伎俩击败?”
“噗噗”,牙齿终于咬进脖颈,青灰色迅速从伤口弥漫,南晓楼整张脸顿时青灿灿异常诡谲。
“晓楼,你……”纵是对情郎充满信心,眼前此景依然让小九揪心不已。
“还有三秒钟。”南晓楼背对小九,抬起右手,竖起三根手指,又缩回食指,“还有两秒钟。”
“都要死了,还这么嘴硬。”黑衣人松了口气,手中黑丝却越拽越紧。
“二……”人偶已经撕咬扯下几条肉丝。
“一!”南晓楼爆喝一声,深吸口气,胸口急速膨胀又立时收回,肩膀和脖颈的几处伤口,鲜血如箭,激射而出!
小小闺房,弥漫着向日葵和桃花酒的浓郁香气。
“嗤……嗤……”人偶被鲜血喷溅之处,如同泼了一盆沸水的雪地,皮肉烫出密密麻麻、或大或小的血洞,冒着恶臭黑烟,伤口周遭燎起黄豆大小的水泡,“啵啵”迸裂出淡黄色脓水。
几乎是一眨眼工夫,脓水溅碰之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糜烂化烟,又似燎原烈火,不可遏制地吞噬着三具人偶。
小九被眼前景象惊呆,更不可置信的是,南晓楼的几处伤口,正神奇地迅速复原。也就是喘了几口气的时间,就已经复原如初。
“哗啦!”随着包裹人偶的血衣飘然而落,乌黑木头做骨,黑蚕丝为筋脉的骨架,零零碎碎堆了一地。
“你以为,我种花酿酒,只是为了唤醒,小九的前生记忆么?”饿狼般凶残的眼神于南晓楼眼中一闪而逝,“向日葵,至阳之气;陶华酿,纯阳之液。两者合一,区区餍族,何足挂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