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唱哪出儿!
“砰”、“砰”、“砰”……
直到怪物一步步爬回河里,我还没返过劲儿。
“月饼,你说,这种异兽,有没有家养的?”我斟字酌句地琢磨着该怎么说,“接下来,会不会从山缝里走出个貌美女子或者吹着笛子的牧童?”
“南少侠,有句话,其实你说对了,”月饼很疲惫地注视着怪物背影,“咱们真不应该来。”
月色,斑驳着树林,片片点点地落在我们身上,原本赤红的河水,已经由上游洁净的水流,渐渐冲淡。谁曾想到,这条野河,有一处刻着“桃花源记”的玉,洞,有一群以蛊饲养的人鱼,有一只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
还有,差点死在河里的,我们。
我想到遇到人鱼前,竹竿撑筏子,挑起的那颗人骨骷髅,是不是也是探索传说中的秘境,突遭人鱼袭击,横死在这里的某个人?
所以,月饼说出这句话,我很理解。
尊重生命、热爱生命,才会为九死一生的经历,后悔。
其实,月饼,是个很真实的人。虽然,他总是表现的不在乎生死;或许,这只是强者掩饰软弱的自尊吧。
“南瓜,快看!”月饼忽地踉跄站起,指着那只怪物。
我急忙抬头看去,套在脖子上的那根麻绳磨得皮肤生疼。可是当我看到发生的一切,根本来不及想,到底是谁救了我们……
第30章 香炉紫烟(十三)
那只怪物,缓慢地走进山脉裂开的缝隙。刺眼的白光中,它的步伐依然沉重缓慢,却不如起初那般矫捷,粗壮的四肢竟似承受不住身体重量,每走一步就弯曲一分。直至步履踉跄,巨大的身体碰撞着岩壁,碎石“砰砰”落下,击中覆满全身的鳞片。
那层坚如钢铁的鳞片,竟然纷纷脱落,掉入水中,“嗤嗤”冒着青烟,瞬息融化。而怪物鳞片下的体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红转青,由青转灰,呈现出腐肉败烂的颜色。
更恐怖的是,细细密密芝麻大小的白色脓粒,从腐肉中生出,细如发丝的白线从钻破脓粒相互黏连,结成一层淌着粘稠黄水的痂块。尽管离得远,依然能闻见痂块冒出的灰气恶臭无比,大块腐肉纷纷脱落,裸,露的血管骨骼,“噼啵”爆裂。
怪物再也支撑不住,四肢蜷曲,匍匐在水中,巨大的头颅努力探出水面,张开巨口呼吸着空气。“嘶啦”,撕裂布帛般的裂响,怪物脖颈处的软肉,因用力过猛,生生扯裂,仅连着几根肉丝。
“嗷”,怪物发出最后一声吼叫,很费力地转过头,注视着我们,眨了眨眼,再也没有睁开。
“噗”,巨大的眼球,从薄薄的眼皮里爆出,滴着脓血,随着眼球冒出的灰烟,就这么融化了。
而整个怪物的身体,在白光中,像是冰雕置放于烈日之下,鳞甲、皮肤,肌肉、血管,脱落、融化。三五分钟时间,只剩下一副,仅有几根手腕粗细的青筋连接的骨骼。它的内脏,从骨骼缝隙里“噼里啪啦”渗落,足有面粉袋大小的胃囊,掉出几块还未消化的人鱼残体。
“轰”,青筋融化,骨骼落石般掉入水里,晃晃悠悠浮在水面,还没来得及下沉,就这么化掉了。
我几乎是屏着呼吸目睹了诡异又惨烈的异像,眼睁睁看着这只神兽般的异种生物,随着河水流淌,消失的无影无踪。
直至奔腾至瀑布,任由游人们戏水、饮用……
更让我难受的是,这只恐怖的怪物,对我们根本没有恶意,反倒是把我和月饼从人鱼口中救出。而它临死前的回眸一瞥,眼神中除了难以忍受的痛苦,还有一丝向好友诀别的留恋。
我很难形容为什么有这种感受,只是觉得,它的眼神,非常非常亲切。
月饼从我脖子上取下绳索,举起绳头摸着,甩出套中竹筏,拖到岸边,从背包里摸出一盒烟,点了两根,递给我一根。
我接过狠狠抽了几口,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又接过月饼递过来的半瓶二锅头,仰脖灌下,胃里一股暖意,像是坐在冬天极寒的东北热炕,周身热腾腾地活络起来。
“我有一个设想。”月饼又取出一瓶二锅头,半瓶浇在被人鱼咬裂的肩膀,微微皱了皱眉,喝了剩下的半瓶,又走到岸边,用竹筏从河里挑起一截人鱼断肢。
这极短的时间,我经历了太多事情,根本来不及思考。少许酒意上涌,热乎了筋络,也是乱腾腾的脑子稍稍安静。
“噗通”,月饼把人鱼断肢丢在面前:“人鱼,不是为了对我们。”
我茫然地盯着那截慢慢腐烂融化的残肢,又想起那只不可一世的怪物惨死的场景,心里没来由的一酸。
接下来的半小时,我们用了半盒烟,一包压缩饼干,两瓶二锅头,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串联,对整件事有了个模糊的概念。
假设李白、苏轼以及唐宋诗词书画名家,对于庐山异于寻常的浓厚兴趣,实则是为了寻找桃花源(这几乎可以确定)。而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暗示确定有这个地方,并且曾经去过桃花源(晋武陵捕鱼人,很有可能就是陶渊明本人,只是以他人称呼代替。之所以会有这种推测,中国古文中,对于人物称呼,虽然会以地名替代,但是即便不写名字,也会有姓氏)。
那么,陶渊明是如何得知桃花源的呢?很显然,绝不是文中捕鱼偶入,否则庐山虽大,几千年也不至于能隐藏这么个地方,这么多人。
也就是说,陶渊明也好、李白苏轼也罢,历朝历代文人骚客,他们都从某种途径得知庐山有桃花源。
然而,为什么只有陶渊明找到了桃花源,而陶安然、陶清怀以及他们迁居的桃花峪,于陶渊明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
无论是姓氏(都姓陶),或者居住地(都以桃花为名),这绝不是巧合。
从房车里偷走诗抄本的“那个人”,与陶氏父子达成协议,拖出我们赶赴庐山,显然他的目标也是桃花源。
山魈突然出现,说的那番话,似乎预示着,我和月饼才是真正能解除诅咒的人。
那么诅咒是什么呢?
抛开这个问题不想,如果只有我们能解除诅咒,“那个人”显然就算是找到桃花源,也无法进入。或者说,他根本无法从《望庐山瀑布》、《题西林壁》中找到线索。
及至我们沿河而上,遇到蛊控人鱼,九死一生并且在玉,洞里发现了《桃花源记》原文,才大概推测出此行真正的目的。
我们在河中遇险,生死关头,扔出绳索把我救上岸的人,是否就是“那个人”?依着他的秉性,绝非什么好心,无非是在我们找到桃花源之前,还不能死。
那只怪物,不管是觅食还是为了救我们(我更相信是后者),将人鱼消灭干净,自身却中了腐蛊(月饼检查人鱼断肢,从中寻到了腐蛊),须臾即死。
换个角度说,人鱼原本就是为了对付怪物。而最初人鱼的目标仅仅是我,对于月饼视而不见。直到他在河中为了保护我,才发起攻击。
那么,我和怪物之间,或许存在着某种联系,使得用来解决怪物的人鱼,袭击我。
讨论到这里的时候,月饼提出了一个更离奇的设想——蛊控人鱼,从下蛊时间判断,最多一年前置养于河中。我的出现,激发了人鱼的蛊性,怪物感知我有危险,才破山而出,救了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