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坐在他的床边,笑道:“小十,爷爷要走了,过来跟你说一声。”
陈实疑惑道:“爷爷去哪里?”“爷爷不能再拖了,要去阴间,我留在人世已经太久了,再不走的话,就会变成邪祟了。我不能危害到你啊。”
爷爷笑道,“咱们爷孙,今天就得分开了。小十,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他摸了摸陈实的头,站了起来。
“爷爷不要走好不好?”
陈实心里慌张,哭了起来,抓住老人的手,“爷爷不要走!爷爷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我一个人怕!”
他从床上滚下来,死死抓住老人的手,哭着道:“爷爷别留下我!我害怕!爷爷你去哪儿带着我!爷爷,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老人不知何时挣脱了他的手,走入黑暗中,仿佛有光打在老人的身上。
爷爷回头,笑着向他挥了挥手。
“爷爷不要走!”
陈实哭喊着跑过去,去追老人,他哭得很是伤心,一边在黑暗中奔跑,一边泪眼朦胧,哭得身体发抖。
“爷爷带我一起走!别把我丢下来!爷爷不要留下我!”
他追赶爷爷,然而那老人在黑暗中却越走越远,渐渐地像是变成了一个光点儿。
“爷爷不要离开我!带我一起走吧,别留下我一个人!”
他嚎啕大哭,无助的像个孩子。
“小十,小十,快醒醒!”
耳畔传来沙婆婆的声音,陈实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并未走入黑暗中,沙婆婆站在床边,正在推自己的手臂。
陈实怔怔出神,被子冰凉,已经被他的泪水打湿。
是个梦么?
陈实突然心里放松下来,还好只是个梦。
这些日子他太担心爷爷了,黑衣玄山的出现,总让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婆婆,什么事?”陈实问道。
沙婆婆迟疑一下,道:“小十,你要稳住情绪。你爷爷他……走了。刚刚走的,孩子别哭啊,没事的,孩子没事的,没事的……孩子,来送送你爷爷,阴间的天太黑了,你抓着这盏灯,给你爷爷照照路……孩子,照啊,照照路,让他走的更顺一些。”
陈实提着羊角天灵灯,灯光幽幽,洞彻阳间,照亮了幽冥。
沙婆婆摇着文王鼓,鼓声沙沙,伴随着咚咚的声音,一个沧桑的歌声从她口中响起,传递到阴间。
“照一照喂照一照,照亮了幽冥。老死的亡魂呦慢点行,亲人点灯照前路,当心磕绊腿摔疼;”
陈实照亮了黑暗,灯光驱散了皑皑的雾气,惊散雾气中藏着的魔怪。
行走在雾气中的老人像是看到了灯光,回头向他看来,露出笑容。
“照一照喂照一照,照亮了忘川河。老死的亡魂呦要提防,奈何桥上孟婆汤,喝了就会忘亲情;”
陈实掌着灯光,看着老人在灯光下渐行渐远。
“照一照喂照一照,照亮了望乡台。老死的亡魂呦快回头,望乡台上望故乡,儿孙爱恋莫相忘。”
“斩开地皮判地狱,斩开地狱赎真魂!”
“黄金买得千年命,细丝赎得万年魂!”
“一魂归,二魂归!”
“三魂七魄就齐归!”
“寅都同年来归呵——,归来承香见儿孙!”
……
羊角天灵灯继续向前照去,越照越远,那老者越走越远,渐入幽冥深处。
走慢点,走慢点。
爷爷走慢一点。
灯光快追不上你了。
他提着灯,照耀很久,直到再也照不见那个老人。
他不知道何时天亮的,也不知道萧王孙沙婆婆他们何时收拾好灵堂,他浑浑噩噩,如同丢了魂一般,死死抓着羊角天灵灯不撒手。
他们给他穿上粗麻白布衣裳,带着白帽,安排他在棺木前守灵,一宿一宿的。
沙婆婆和李天青劝他吃饭,他却一点都不想吃。
黑锅来到他身边卧下,过了良久,他抱着黑锅才哭出声来。
“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
沙婆婆松了口气,笑道,“哭出来就没事了!”
陈实抱着狗子。
黑锅,今后只剩下你和我,相依为命了。
这几天来了很多人吊唁爷爷,多是十里八乡的乡亲,还有爷爷的朋友,以及陈实不认识的陌生人。
晚上的时候,陈实摇摇晃晃站起身,这几天没有吃好睡好,让他身体极度虚弱。
他蹒跚着来到爷爷的房间,从抽屉里找出爷爷画下的千里音讯符。
符箓凌空燃烧,火焰幽幽而神秘。
片刻后,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从火焰里面传来:“爹,我跟你说过了,今年我不回去。我很忙,真的很忙……”
陈实嘴角动了动,鼓足勇气,终于开口打断对面男人的抱怨。
“你,你是我爹陈棠么?我是陈实。爷爷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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