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阳侯进宫谒见监国公主，自然是不能有旁人陪同的，尤其不能带女子以免冲撞了宫里的主子们。因而俞乌尔此行也带上比长女大两岁的儿子汀沛，当他这个爹爹进宫的时候，还能有哥哥陪同照顾妹妹。 温雅得知他进京时还带着两个孩子，便约定了出宫与魏至晓见面——左右她平日里也是要到皇宫之外办公的，对温雅而言也是在宫外更方便些。 于是会面的时间约在了京城格物院院署散值之后，温雅又被演算军力变化的模型拖住了一刻钟，迟了些才到达约定的茶室。在宫外也就没那么多男女分别的礼教规矩，茶室包厢里俞乌尔身旁坐着一名十叁四岁的少女，想必就是他的长女魏至晓。 看见监国公主来了，俞乌尔领着女儿行了礼。而温雅瞧了瞧这年纪轻轻就考取了格物院异等的小姑娘，虽说外表上看不出智力高低，但她的确生得颇为秀气，想来是继承了其母亲的好容貌。 寒暄之后，俞乌尔便让女儿拿出她的手稿呈给监国公主。温雅接过翻了翻，原想着魏至晓还不过是个小姑娘，即使过了异等考核也还未接触格物研学的规范，然而从她这手稿的内容来看，却是已经能够颇为熟练地应用许多代数理论，处理不少问题的风格能看出从《代数几何》中学习的痕迹。 她便确定这小姑娘的确是颇有天赋的，于是合上了手稿，却是对俞乌尔说：“俞大哥，不如你先去里屋歇息。我还有些具体的问题要考考魏至晓，有家长在跟前看着，怕是影响她发挥。” 俞乌尔连忙告退，而在他离开后，温雅为防止手稿有别人代笔，又问了几个同这相关的问题。魏至晓虽然在监国公主面前颇有些拘谨，却也都一一答了上来，而在谈到具体的格物学题目时，这小姑娘的话也比刚刚同父亲一起时多了起来。 温雅知道她是有真才实学的，于是也直言对魏至晓问：“你想来是研读过《代数几何》的，在别的数学上也有了解，怎么不选个做数学的导师，而想要跟着德莱琪跑野外？” 那小姑娘刚才对具体的问题侃侃而谈，话题回到自己身上却又有些支吾了：“数学是家母非要在下学的……我——在下还是更想研学演化。” 是那魏夫人要求她学习数学，倒是有些出乎温雅的意料：“我还以为是金阳侯想让你学这个，日后去做学士呢。” 毕竟魏至晓作为魏夫人的长女本可以安安稳稳地继承家业，而在格物院研学颇耗费心力，反而耽误年轻人学习经营家业——要知道金阳锻造厂虽说是商业，其中的技术难度却也不输于格物学研究，甚至工造司都要向他们的工匠学习。 然而不继承家业倒也有别的好处。大周律法规定除非没有男嗣否则不应由女子继承爵位，但如果是当了学士便相当于有了官身，能够破例继承。因此若是俞乌尔偏宠长女，又看魏至晓有格物学的天赋，那么想要让她继承金阳侯的名位，当格物院学士倒是最合适的路子。 不过魏至晓却回答说：“家父原想让在下学习经商来着，但在下还有个妹妹……” 那就难怪了，温雅才想起来俞乌尔与魏夫人一共生了两个女儿。虽说为了家族荣耀的延续而考虑，继承权是该集中传给同一支的，但既然有两个女儿，当家长的自然也就想着两头兼顾了。又见长女有做格物学研究的天赋，那么让长女去挣个格物院学士的官身日后继承爵位，而留着幺女继承家族产业，确实是更公平些。 只是温雅不免好奇，若是爵位和家产都给两个女儿分了，那魏夫人要如何安排她跟俞乌尔生的这个儿子。 之前原配生的两个男孩，由于与金阳侯并没有血缘关系，便只是给安排了体面的婚事。然而俞乌尔婚后生的长子怎么说也是法理上最合适的爵位继承人，若是和两个哥哥一样嫁出去，倒不免会让旁人觉得厚此薄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