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不亮,又偷偷回了卧房,见孟梨睡得很踏实,也就心安了。
  一连几日,孟梨都没什么异常,这让常衡产生一种错觉,似乎,从来都不是孟梨需要他,而是他太需要孟梨了。
  失去他。
  孟梨依旧可以好好活着,太阳也依旧东升西落。人间依旧繁花似锦,一年四节相继更迭。
  可他失去孟梨,就不知该怎么活下去了。
  他这几日,也在反复思考这个问题,是不是该放手,让孟梨离开。
  是不是应该结束这段孽缘。
  是不是……他们本来就有缘无分,勉强走到今日,痛苦居多,欢愉甚少,还多半是他强迫孟梨的。
  明知不可为,还偏要为,勉强到最后,也终究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常衡病了,得的是相思病。没过几日,就被折磨得形销骨立。
  终日浑浑噩噩,他怕过了病气给孟梨,索性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每日关于孟梨的消息,都是从伺候孟梨的下人口中得知的。
  事无巨细到,孟梨一天当中睡了多久,吃了多少,吃了什么饭菜,又说了什么话,哪怕只是咳嗽一声,都必须准确无误地向常衡上报。
  常衡彻夜难眠,反复抄写清心咒,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抄写了一张又一张,堆了一摞又一摞,手指都被毛笔磨得血肉模糊,他也不肯停下,字字如泣如诉,在雪白的宣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越写越乱,越写心思越难静。写到最后,急火攻心,鲜血都喷到了砚台上,和浓墨混在一起,就用染血的墨继续抄。抄到他肯平静下来为止。
  抄到他想出了答案为止。
  抄到墨用完了,抄到他的血也熬干了为止。
  可不管他抄多少遍,他始终没办法放下孟梨,反而越发狂躁,越发不甘,越发痛苦难当!
  他就不明白了,明明自己和孟梨是两情相悦,为何从头至尾,他不知孟梨,孟梨也不知他!
  明明他们都成过亲,拜过天地,也互许过终生了,为何到了最后,居然闹成了这样!
  看着孟梨一日比一日嗜睡,一日比一日精神萎靡,常衡痛到肝肠寸断,似被投入了烈焰之中,饱受折磨。
  他只有一遍遍地拥着孟梨,一遍遍占有孟梨,才能短暂忘记那些痛苦,看着孟梨满面酡红,双腿交织在他腰间,身上满是他亲手弄出的痕迹,痴痴笑着说,我爱你,他就跟发了疯似的,异常欢喜,恨不得每天都听到孟梨对他说,我爱你。
  毫无节制的欢爱,无异于是穿肠烈酒,饮下去时,自然万般痛快,可一旦酒醒了,就陷入了更大的空虚和迷惘。
  一直到他再也没有力气了,才颓然地倒在一地的宣纸上。抬袖挡着面颊,无声地哭泣。
  恍惚间,似乎又看见了师父。
  他仓皇失措地爬了起来,跪在地上,哀求师父救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