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乾走?到崔决面前,蹲下来检查他的伤势,从锦囊中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药丸,塞到崔决口中,皱着?眉头说:“他们下手太重了。”
“若我是?他,我也会这样做。”崔决吞下药丸,又被他扶起,重重地咳了几声,问他:“鲁州节度使?呢?”
“被俘。”张乾还是?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崔瞻远会在今日于他在城外汇合?”
“他们的计划是?这样的,不过我已经按照你?的安排,不大动?干戈将鲁州军一举围剿,只在城外设了埋伏。”
崔瞻远十分狡猾,不是?崔决亲自当饵,崔瞻远是?万万不可能出现的。
而不用他们的兵来换鲁州军,也是?为了不打草惊蛇,要抓到崔瞻远,他必须要下点血本。
至于因救他而无意中救下的那个和尚,崔决也没想再去管他。
但当他一瘸一拐地从慧蕴身?边走?过时,便听到了慧蕴的一声叹息。
“罪过,罪过。”
“施主请留步。”
慧蕴站在血泊中,蝉衣上却是?那倒地不起的人身?上溅出来的血。
又似邪魅的妖惑,又似无欲的神佛。
不过,是?妖也好,是?佛也罢,都不能阻止他。
若这个慧蕴想要做什么,崔决可以做到眼睛都不眨地从他身?上踏过去。
只听他说:“万事有因有果?,施主在扭转命数时,也无意中改变了我的命运。”
固执的和尚。
崔决心里想,若是?再多嘴一句,就杀了他。
“施主若是?执意如此,那么贫僧再送施主一句话吧,有因有果?,有始有终,施主曾用自己的命数换得的东西,唯死,方破。”
他微微颔首,算是?对慧蕴的一个回应。
张乾身?上的盔甲被他开裂的伤口染红了一片,他的眉头皱的更深:“还能走??”
“尚可。”
扯到的伤口依旧会狰狞地裂开更大的口子?,只不过此时吞下的药丸起了,他全身?已经被麻痹地失去了大半的知觉。
“你?的手废了几只?”
“一只,右手手筋被挑了。可以恢复七成,不会成为残废,如果?有燕娘的照顾,估摸可以恢复八成以上。”崔决咬着?牙,薄唇毫无血色,他颇有经验地开口,似乎打算在这个严肃紧迫的时刻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韩双是?否在外面?让他帮我先简单处理下伤口,捉崔瞻远,我必须在。”
……
徐燕芝在崔瞻远的马车上一连待了几日,才从蜀州赶到鲁州境内。
幸好这几日,崔瞻远好似有其他打算,并未对她做什么。
不然?的话,自裁这事,她做得出来。
她被他关在了马车里,独自一人出去了。
不多时,徐燕芝听到车外升起阵阵短兵相?接的声音,东砍西斫之下,她所处的马车也不能幸免于难,在她第八次试图打开车门时,一枚弓箭射了进?来,差点将她整个肩胛骨射穿。
徐燕芝惊叫一声,再不敢靠近车门,只敢站在车中央,拿着?一些看着?厚实的物什将自己围住,避免可能受到的伤害。
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又感觉到了马车的行?动?,车轮滚滚,她整个人被带着?往前一倾,额头磕在地面,肿起了一个小包。
徐燕芝又一次感受到她在肃州逃命时,因为马车的颠簸被震得反胃,她身?形一歪,在差点压在那根射进?来的箭时,车门登时被打开,被崔瞻远提着?胳膊拽了出来,险些摔倒了地上。
“你?!”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他塞下一颗药丸,脖颈前横上一把弯刀。
她不敢再动?一丝,生怕刀剑无眼,划破了她的喉咙。
崔瞻远扯着?她来到一处悬崖前,悬崖上呼啸的风,如同冷刃一般拍打在她脸上,黄裙翩飞,扬起汹涌的浪。
“你?们都别过来,让崔决一个人过来!”崔瞻远掐着?徐燕芝的后颈,刀架在前面,对着?一众弯弓持剑的士兵威胁道:“不然?我就让她死,你?知道,我做得到!”
此时此刻,徐燕芝才知道崔决就在不远处,他穿着?一身?深红色的劲装,却是?被人搀扶着?。
她看的不真切,只觉得他面色发青,浑身?颤抖不止,呼啸的山风,似乎也要将他吹到一般。
他……受伤了?
崔瞻远狞笑着?:“你?也莫再做无谓的挣扎,若崔决拿你?换我的命,也别来找我,这都是?你?们自找的。”
他在说话时,徐燕芝的心却猛地一颤,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中散发出来,又纠到一处,从微颤的唇齿中发出:“是?你?……?”
——‘徐娘子?莫再做无谓的挣扎,下去之后,也别来找我们,我们也只是?奉旨行?事。’
“什么是?我?”
这如出一辙的口吻,让她几乎在一刹那,就对上了曾经那个在将她从后宫中掠走?,从城墙上推下去的那个黑衣人!
当时,世人都认为尊为“太上皇”的崔瞻远已经“驾鹤西去”,原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幌子?,他假死而归,劫持了她!
是?他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