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呢,符玉。”珠珠:“我好像突然不懂自己了,符玉,我感觉自己好像渐渐变得奇怪。”
符玉知道为什么。
情劫是勒在苏家凤凰脖颈的绳子,是天道束缚他们命脉的锁链,爱像血与骨、万万年融进凤凰的魂魄里。
她在试图剥离爱、就像慢慢生生剜掉自己的喉骨和心脏,那远远比让天雷劈开她的肉身更痛苦、更森烈、也更癫狂。
“这是正常的,你是在感到留恋,不是留恋他,是留恋曾在他身上一同渡过的天真烂漫青春时光。”符玉温柔说:“没关系,珠珠,没关系。”
“如果你感到难过,你可以哭出来发泄一些。”
珠珠蹲在那里看着燕煜失去脑袋的尸身,歪了歪头,突然露出无比恶寒的表情,干呕道:“不,对着他哭我好恶心,我哭不出来。”
符玉失笑,哄道:“好吧,好吧,那我们走吧。”
珠珠点点头,跳起来拎起燕煜的脑袋,男人棕黑色的头发散乱、还睁着眼睛,珠珠觉得太丑,把他眼皮给遮下来。
珠珠晃了晃手,那脑袋也晃了晃,血水滴答淌,惨得一匹
——果然这样就顺眼多了,傻叉就应该这样存在着才对。
珠珠这才忽然感觉有点高兴,把断手拿布包起来,再提起剑,转身洋洋洒洒往外走。
她来的时候是一路轻功飞过来,这样很累,把人杀掉后,珠珠一下就觉得懒懒了,也不想赶着回去,在附近的村落买下了一架驴车,躺在上面。
土坡的小路狭窄,驴车走得摇摇晃晃,珠珠也跟着摇摇晃晃,珠珠趴在光秃秃的车板上,手臂托着下巴仰头看渐落的天光,拉着符玉絮絮聊天:“忘情后会是什么感觉,人会变成神经病吗?”
“应该不会吧。”她想了想,哼说:“我看裴玉卿就挺好,他一点毛病没有,我也要那样。”
“这可真是不错,只要想通了,人一下就通畅了,我以前怎么能那么恋爱脑呢,明明爱情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她高高举手,意气风发、得意洋洋:“那句话怎么说的,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她表现得那样轻快、高兴。
可符玉知道,她并不是真有那么高兴。
它忽然感觉难过,它该是一块玉、一个永世平静的死物,可它却突然觉得它像人一样有了心,它的心会为她难过。
“有情也好,忘情也好,只要你高兴,也没什么差别。”符玉轻声说:“只要你愿意,珠珠,你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你想,只要你愿意,
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去做什么,珠珠
——你可以尽情去爱、可不愿意再去爱也没什么关系。
至少她身边还有它,它会永远陪着她。
符玉柔和地与她说话,它没有说那些大道理劝她、也没有说这样那样不好,它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始至终像哄小孩子一样轻声细语哄她。
珠珠和它有一搭没一搭扯淡,渐渐脑袋搭在车板上,天色黑下来,今晚在外面就这样过夜了。
驴车还在晃晃悠悠地走,夜色笼罩,她打了个哈欠儿,烦烦说:“回去后八成还要应付衡道子那个老东西。”
符玉好脾气哄:“他怎么弄得过你,你稍微动动脑筋,应付他,不就是手到擒来的事吗。”
“这倒也是。”珠珠满意:“唉烦,先不想了,杀人好累,我要睡一会儿。”
“好啊,睡吧。”
珠珠逐渐闭上眼睛,突然小声说:“符玉,晚安。”
符玉笑了,温柔地小声说:“嗯,珠珠也晚安。”
珠珠一下莫名觉得高兴,又有点满足,终于好好地闭上眼。
·
驴车慢慢悠悠地走,回到岚城,已经是四五天后的傍晚了。
珠珠一到城门,就见城门灯火通明,两大帮子人举着火把刀剑相互对峙,珠珠放眼一看,好耶,都是熟人,黄大监和摄政王府长史段晁举着火把大眼瞪小眼,少将军杜赞把剑鞘架在对面一个玄甲青年的肩头。
嗬,这排面,小鸟是什么祸国殃民的无敌万人迷。
珠珠拽着绳子架架两声,半大毛驴嚼着胡萝卜踢踏小跑过去,正剑拔弩张对峙的众人下意识转头看来,刹时大惊大喜:“姑娘!”
“朱姑娘!”
黄大监连佛尘都甩飞了,忙跑过来牵住她的绳子:“哎呦,祖宗,小祖宗您这是哪儿去了。”
“夫人!”年轻的少将军扬声大喊,对面的玄甲青年一同转过身来,才显出双有点熟悉的沉毅眼神,看见她的时候,怔了怔,露出复杂的神色,突然向她走来,步子越来越快,直走到她面前猛地单膝跪下抱拳拱手:“夫人。”
“太上已等您许久。”他道:“请您随臣,回去吧。”
“——”
所有人都呆住。
“放肆!!”
“放肆——这、这我们公子的夫人!”杜少将军反应过来怒目圆睁,他想都没想一把拔出剑来架在青年肩头,厉声:“你叫她什么?你再敢胡说八道?!”
玄甲青年对逼在肩头的利刃视而不见,只维持这个姿势坚持说:“夫人,太上在等您,请随臣回去吧。”
“混账!!”
黄大监几乎目眦欲裂,指着修烨对瞬间满头冷汗手足无措的段晁厉骂:“段晁!管管你的部将!他再敢胡言乱语,今日我们绝不能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