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天的尾巴尖上,新学期开始了。
这个学期,谢萦剩下的专业课已经不多,倒是文化素质学分还没有修满。
这种凑学分的素质课里,不写论文也不考试的艺术课程一向最受大家青睐,谢萦在系统上匆匆扫过一眼,随手选了一门《泥塑艺术实践》。
课程是小班制,宽敞的工作室里,只稀稀落落站了十几个人。谢萦四处张望,只见摆在角落里的学生作品大多是泥雕人像,还尚未干透,但活灵活现,神态抓得极准。
不学艺术的人经常会有一种我上我也行的错觉,谢萦举起手,很兴奋道:“老师,咱们今天就是做人像吗?”
“人像?那是咱们美院学生的课程,你们可不行,”老师笑了,“我们今天做水果写生。”
实践课重在动手,老师简单示范了一些技巧,就每人发了一只石榴,放她们去自己写生。
真到上手的时候,谢萦才发现,原来所谓的泥塑,并不是橡皮泥或者粘土那样可以随便捏成任何形状的——雕塑用的油泥很硬,一大块,掰都掰不弯,还得先放在恒温宝上加热。
而雕塑里面也不全是泥,整体的骨架是用铝线来支撑的,得先搭好了形态,才能把泥往上面拍……
谢萦手持刮刀,正绣花一样在雕塑泥的表面刮来刮去,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个声音:“你不要太深究细节了,先把形状概括出来。”
谢萦以为是助教巡视到这里,正转过头望去,却忽然惊讶地“呀”了一声。
“许老师?!”
坐在她身后工作台边的女人,赫然就是那天在琉璃厂偶遇过的许秋冉。
刚上课的时候,许秋冉并不在,但现在她手里的石榴已经基本雕出了形状,显然是在这里坐了有一段时间了,只不过谢萦没注意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许秋冉穿得低调又素净,坐在学生里也不显眼,和周围人一样认真修饰着雕塑的形状。
谢萦有些惊讶道:“许老师,你也来玩泥雕啊?”
“嗯,我跟陈教授说过,也想来旁听。”许秋冉微笑着,又说道:“我后来想起来了,你以前选过我的课,你叫谢萦对吧?我还留着你们期末时跳舞的录像呢。”
许秋冉就是那种没有学生会不喜欢的老师,作为当年的芭蕾首席,她还保持着非常良好的容貌状态,随着年岁渐长,又多了一种洗尽铅华的从容,说话温温柔柔、极有耐心。
在琉璃厂遇到她的时候,许秋冉就是在匆匆走进“古怪斋”,现在又来旁听学校的泥雕课程,谢萦想,她估计是真的对泥雕艺术感兴趣。
人到了五十岁以上,还能萌生出新爱好,并真的开始动手实践,至少说明她的确是个家庭和睦、生活幸福的人。
反正坐了三四个小时也累了,谢萦索性先凑过去,到许秋冉的工作台边看。
她不大懂鉴赏,但许秋冉做的石榴确实不错,栩栩如生,连上面的凹坑都雕了出来,和周围手忙脚乱的同学们对比鲜明。
谢萦笑嘻嘻地夸她:“老师,你本来就是芭蕾首席,现在雕塑又做得这么好,要不要这么全能啊?”
“我现在不怎么跳舞了,”许秋冉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今年家里有点事情,我也没有开课,才想着来做做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