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
冷千山勉力扯出一个笑,嗓音沙哑:“行,离你远点儿,”他自言自语,“远点好,大家都好。”
丛蕾听着这话哪里怪怪的,忙补充了一句:“我的意见可不作数,你自己想好了,选错了别来怪我。”
“嗯。”
更深夜静,丛蕾今晚就在别墅休息,她收了空杯子准备把冷千山赶回房间,他忽然叫了她一声:“丛蕾。”
丛蕾来不及回答,就听冷千山没头没尾地问:“你是不是非要跟他在一起。”
“啊?”丛蕾疑惑,“……你说裴奕?”
冷千山不置可否:“他就这么好?”
“当然了。”
“那我……对你不好么?”冷千山喉结微动,“我从小就把你捧在手心里。”
“你说漏了两个字。”
“嗯?”
“你从小就把我捧在手心里,玩儿。”丛蕾把他拽起来,“你做的那些缺德事,我都不稀得说你。”
冷千山纹丝不动,略显颓唐:“那也是把你捧在手心里。”他烦躁地抓了抓头,“你究竟喜欢他哪一点?知道叔本华就这么重要?”
“关叔本华什么事,”丛蕾如实交代,“我喜欢他从不骂我,我喜欢他的绅士风度,他经常鼓励我,而且很有礼貌……”
“行了。”冷千山打断她的话,一手甩开她,踉踉跄跄地站起身,“那你没指望了,我会一辈子骂你骂到死。”
“我就没指望过。”丛蕾思来想去,还是试探道,“冷千山,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许嘲笑我。”
冷千山抬抬下巴。
“那个……你、你到底为什么不想我谈恋爱?”
“你觉得呢?”
丛蕾欲语还休,冷千山近半年来太过反常,她不是没有体会到什么,丛蕾有一个隐晦的猜想,但那猜想实属荒谬,称得上是骇人听闻,让她不敢确定。
冷千山见她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挂着一脸的苦恼,有一瞬间克制不住地想要替她讲。喜欢上丛蕾以来,他守着自己那些难以启齿的爱恋,活成了一座孤岛,他在岛上情深似海,丛蕾在对岸无知无觉,他们从来不在同一个时空,他盼望她能看到他,又盼望她看不到。
丛蕾正纠结要怎么委婉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冷千山的肩膀却抖个不停,她抬眼一看,只见他闷声嗤笑,丛蕾的脸唰地一红,这下可好,冷千山不再掩饰,对着她的窘态爆发出一阵大笑,揶揄道:“丛大宝,你该不会以为我喜欢你吧!”
丛蕾被他拆穿,臊得语无伦次:“你、你说了不笑我!而且我也没这么说!”
冷千山乐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像她的自作多情是天下头等的滑稽事,丛蕾后悔不迭,气恨地一跺脚:“你就当我没问过。”
幸好她转过了身,冷千山只感觉自己的面部神经已经拉扯到极限,再多两秒就会穿帮。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会不想承认?他大可以借着酒劲装疯卖傻,可骗得了丛蕾,骗不过自己,他不疯也不傻,对爱情的姿态还保留着陈旧的神圣,他冷千山人生的初次告白不应该发生在这种场景之下。
即使莽撞地承认了,过后要怎么办?她会不会认为他恶心,会不会逃之夭夭,会不会连两人正常的相处也成了妄想?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丛蕾总说他以自我为中心,但他这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竟然学会了不让她为难。冷千山怕她义正辞严地告诉他,她的心只属于裴奕,更怕丛蕾顾及他的脸面,说出一些冠冕堂皇的拒绝话,那他宁可去死。
所以不如不说,省去了一切的麻烦,给自己留点微末的念想,然而终归是不甘于此,冷千山想到在车上做的那个短暂的梦,梦里丛蕾温柔地抱着他,于是他攥着仅存的期望,也像打趣似的问道:“那我问你,你喜不喜欢我?”
丛蕾丢脸丢到太平洋,陷在难堪的情绪中不可自拔,报复性地瞪着他:“我喜欢你,我喜欢死你了!”
烟花盛放,璀璨的流星划过,在冷千山心里轰轰烈烈地砸下一个坑,他呼吸急促,失态地抓住丛蕾的手腕,瞳孔亮得摄人,不可置信地问:“真的?你喜欢我?”
“还没玩够啊,”丛蕾被他盯得不安,“你老来这套烦不烦。”
冷千山闻言,有如当头棒喝,脸色逐渐黯淡,逐渐成了灰,他的酒彻底醒了,终于意识到丛蕾说的是句反话,仓皇地抹了一把脸:“这不是逗你么。”
他只是想,自己才唱过的歌,怎么就忘了。
——如果喜欢你是笑话,你有开心过六十秒吗。
——恨自己这么蠢,听不出是句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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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妙色王求法偈》: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注2】最后的歌词来自陈小春《一句到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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