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人认为它已经再度沉入了深渊,回归至福乐土。可那么庞大的东西,不可能凭空消失。一旦再度运行起来,势必不可能隐匿自身的庞大质量和引力。但同时,也有人说是通过亡国的血河或者雷霆之海的风暴信道,乃至黄金黎明的天梯达成了转移。
不论如何争执和猜测,探镜的搜索和青铜之眼的观测队都未曾停止过自身的行动。
来自现境或者边境的学者和无归者之墓的探索队伍不断的在现境和深渊之间往返,自隐秘的路径穿行在地狱领域之中,观测着那诡异之物的存在,寻觅着它经过时所存留的痕迹。
只可惜,分布在不同深度之间的数十支队伍全部都一无所获。
“搞不好,都已经走掉了吧?”
深度71,编号t87671的地狱·悬海。
带着浓郁湿气和闷热的狂风中,干涸的沙丘,浑身晒伤的学者撑着伞,趴在天线下面,狼狈的记录数值。
感受到皮肤裂口上的瘙痒和痛楚,就忍不住抱怨起来:“这么多人,大家冒着风险,现在跑到深渊里,不说送菜上门,也是个不知死活了……上面老爷们动动嘴,我们腿就要跑断。结果呢?半个月了,毛都没发现一根。”
“别哔哔了,老老实实干活儿。”
帐篷里只穿着裤衩的中年人看着屏幕上汇总的数据,不耐烦的打断了对讲机里的牢骚:“你妈的,好像当初选课题的时候拍着胸脯要为现境献出生命的好像不是你一样……结果才白跑了几天就开始发牢骚?”
“年轻人太傻了,哈哈。老子巴不得白跑。”
“真发现什么,你跑得了么?”
调侃的嘲弄笑声从频道里响了起来,很快,又消失了,因为一个提着裤子的虚脱身影踉跄回到了帐篷里。
“水,给我水……”
托尼顶着一张马脸,沙哑呻吟。
他快要拉虚脱了。
“还没停?”队长愕然。
“我怀疑是某个喜欢到处乱搞的人给我下了药。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不对劲……不就是笑了他几句女朋友太多么,至于这么记仇?”
托尼抱怨着,扯开领口扇着风,露出一大把胸毛,以及,密集的疤痕。不论是哪个,都足够让人感觉眼睛痛。
“有啥发现么,各位?”他探头问道。
回答他的是无奈的沉默。
一无所获。
“先喝水吧,把药吃了。”队长说:“这种地狱里的突变痢疾很要命的,要是放着不管,早晚连肠子一块拉出来,到时候人都要化脓了……”
“早就吃过了,别说痢疾,解毒、消炎、杀菌,连铝热剂我都吃了快半斤了,没用。”托尼掏出几板被抠空的药片,又忍不住加了一件衣服,打着哆嗦:“实话说,不太对劲,我感觉不太好……”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那些竖起的汗毛。
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开始不对劲……
莫名的难受和恐慌。
然后,他又听见了来自仪器上警示声,这些天来第不知道多少次。
“什么事情?”他探头张望,可是却看不懂。
“四期波相,有新的引力场在上浮……但没有后续的记录,是误报。”队长看了一眼,无奈叹气:“早说了,技术部发的设备该更新一下了,智能化一点啊……现在这个型号,只要亮度高于标准的闪烁出现就会哔哔乱叫。”
然后,又是一声警报。
让人烦躁。
所有人早已经习以为常。
只有托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对。
哪里不太对……
他低头,看向裤子上的挂坠——那个吕西安送给他的预警器。
“这个东西就给你了,随便挂哪里就好。”
归途时的考古队专家直接将自己背包上的挂坠摘下来给他:“用起来很简单的,如果变红了,那就放轻松,说明是有危险,如果是白色的,代表安全,就要多加小心。”
“为啥?”托尼看着手里的小把件傻眼。
“因为有的时候,你知道会死的话,就会害怕和逃跑。可如果它什么都检测不出来的话,你就会麻痹,大意,然后什么时候突然死掉都不知道。”
吕西安用一种平静到残忍的语气叙述着他所知的诸多惨烈案例,“这个东西不是万能雷达,真要那么有用的话,我也不至于这么随便送人。
给你,不是让你预警用的。是要让你这种地狱开拓的新丁知道——那些会杀死你的东西,随时可能出现。”
“别觉得羞耻,也别觉得疑神疑鬼很丢人,考古队里的疑心病、多疑症和强迫行为患者多到数不清,可这些都没关系,只要对生存有利,稍微麻烦一点完全无所谓——而那些在风吹草动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跑路的人早就已经死光了。”
最后,吕西安展示给他的,是后背密密麻麻的伤疤。
一辈子开拓,这个老东西没有在正面对决的时候给过对手任何可趁之机,他会不择手段,狠下辣手;而那些追在他身后的东西,也能够没有将他杀掉,不论是什么怨灵或者是诅咒,都只能看着他逃之夭夭。
这才是最值得骄傲的荣耀和勋章。
“如果害怕的话,就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