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此,赫笛从未曾有过任何的愤怨。
不是每个人生来都完整无缺,在现境也有一出生就失去了手足,或者目盲耳聋的婴儿不是么?
只是些微的不幸而已,有所阻碍,但依旧可以克服。
他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未来,乃至一切。
哪怕它们从不曾完美,同自己一样,生来残缺。
而现在,他终于,站在了大宗师的面前。
成为了他的敌人。
“真厉害啊,赫笛。”
加兰德张口,呕出了炽热的血:“我将他视作对手,唯独,忽略了你。”
“才能之上的差距造就了这一切,这是理所当然。”
赫笛平静的拔出匕首:“如我这样的小角色,弄臣一般的小丑,你也不应在意我才对。”
加兰德踉跄倒地,可在他落地之前,赫笛便抬起手,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他,令他悬浮在半空中。
在赫笛身后,那些模糊的拟似魂灵迅速的收缩,化为了一条条锁链,拉扯在了加兰德的四肢之上,将他强行桎梏。
紧接着,由炼金术师们的灵魂所形成的封锁开始蔓延。
漆黑的矩阵从加兰德的躯壳上浮现,增殖,像是囚笼一样封锁了内外。
这是活的封印。
不同于那些死板的枷锁,唯有炼金术师们自我的意志才能够每时每刻将加兰德和外界的联系彻底切断。
甚至不允许他死亡。
伴随着伤痕合拢,只有一滴滴残留的热血落在地上。
“请放心吧,我不会杀死你。”
赫笛冷淡的说,“只要将你限制在这里,就足够了。”
虽然有些妇人之仁,但实际上,这才是最稳妥和最理智的做法。
倘若敌人是大宗师,就不能在任何时候小看对方。
如今普布留斯成功在即,谁又知道一旦杀死加兰德,又会引发什么样的变化呢?一个大宗师献上自己的生命,又造成多么可怕的破坏?
只要将他囚禁起来就好。
封锁关押。
彻底无力化。
确保他和外界断绝一切联系,成为一个单纯的看客,无能为力的旁观者。
加兰德艰难的扭头,看向四周的矩阵,忍不住摇头。
“这是你跟谁学的?”
“是不是跟你当年对普布留斯所做的很像?”
赫笛告诉他:“这个灵感,还是你给我的——要对付一个大宗师,活着的远比死了的要容易很多。”
“我只是……希望他能想明白而已,想清楚,自己,究竟是谁……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加兰德沙哑的笑出声:“没想到,月球监狱管不住他,早在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了,他已经逃走了……用我未曾想到的方法。”
“这是他的命运,不是么?”
“这不是‘他’的命运,赫笛,你难道不是应该一清二楚么?”
加兰德冷漠反驳,“他的执念,比我想还要强,可你的这一份执念又是从何而来?为了创造神明,不惜创造地狱……你又是在什么时候沦落到这种程度?”
赫笛想了想,耸肩:“人是会变的,不是么?”
“是啊,可你真的是为自己而变么?”
加兰德抬起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的面孔,这个昔日的好友和‘血亲’,“我记忆中的赫笛,应该是一个领悟了自身的残缺之后,反而希望别人能够获得幸福的人才对!
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你变成了这副模样呢,赫笛?在领悟自身能力的局限之后么?还是说,在听信吹笛人的蛊惑之后?在成为首席之后?在继承了那些炼金术师的疯狂的学识和污染之后?
你所做的这一切真的是来自于原本的想法么?”
加兰德沙哑的质问:“你还记得自己原本的模样么,赫笛?”
漫长的寂静里,赫笛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的,凝望着远方那一道渐渐落下,落向黑塔的日轮。
许久,无声的笑了起来。
就像是听到了一个荒谬的笑话一样。
“不过是改变而已,很奇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