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真是太快乐了啊!
原本地心虚一扫而去,槐诗提起琴身,仰头望向面前的骷髅:“那就开始吧。”
骷髅激动地颔首,已经换过了一身更显得庄重的礼服,弯腰向着槐诗至以诚挚地感谢,瞬息间,眼前的光影变化。
黑暗中,一束灯光照下,落在槐诗的肩膀上,照亮了他的双手和手中的琴弓。
此处已然是庞大的舞台之上,而台下空空荡荡的观众席上,苍老的骷髅已经入席,端坐,静静地等待着。
第一次在如此正式的地方进行演奏,可地方竟然是在地狱里?
槐诗轻声地笑了笑,总感觉哪里搞错了什么。
可有舞台,有观众,自己还有琴,这一切总归是没有错的吧?
所以,那便开始吧。
成为灾厄乐师之后的第一场演奏。
灯光之下,槐诗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眼眸,凝视着面前架子上的曲谱。
琴弓自手中落下,好像编织着音符那样,随着谨慎的动作,第一缕轻柔的音乐像是云雾那样地从琴弦上升腾而起,袅袅扩散向了四方,带着低沉的惆怅和欢欣,飞舞在空气里。
观众席上,老骷髅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身子,前倾。
眼洞之中的鬼火激动地颤抖着,想要靠前,想要伸出双手,迫不及待地想要沐浴在着一份悲悯的雨露之中。
自巴赫的弦乐组曲中蜕变而出的大提琴独奏,针对面前的范本由槐诗即兴发挥所重现的《g弦之歌》,就这样开始了!
大提琴在低沉的鸣动,自槐诗的手中。
婉转而温柔的旋律缓缓地涌现,弥散在空气里,并不粗暴,并不激烈,而是静谧地宛如泉水那样,轻盈地覆盖了一切,磨平了躁动和不安,令一切魂灵归于安宁之中。
只是静静地聆听,便令早应该逝去的死者落下眼泪。
令一切痛苦地灵魂得到安宁。
槐诗再一次陷入了宛如冥想一般地恍惚中,怔怔地凝视着面前的泛黄地乐章,感受到莫大的意志涌动在那字里行间的记录中,曾经创造者所想要诉说的一切、想要表达的情感,想要缔造的旋律,此刻已然直接的自灵魂之中涌现。
纵然乐器和媒介已然不同。
仿佛有老师站立在身旁,每一个小结,每一个音符,亲自教导那样。将倾注在旋律之中的温柔与怜悯尽数交托在了槐诗的手中。
山鬼的源质如洪流那样地灌入了琴身之中去了,在低沉的震动里,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无形的旋律,填入了这一份往昔所缔造的轮廓之中,顺着变化的主干自行延伸,再次缔造出了稍纵即逝的奇迹。
那确实是奇迹没有错。
只存在于这短暂演奏之中的奇迹,好像魔法一般稍纵即逝的瑰丽闪光——将无差别的慈悲寄托在这旋律之上,抚慰每一个痛苦的意识,令一切绝望得以安宁,令所有的执着都能够在漫长的时光中迎来应许的解脱。
化为漫长苦旅开始时的温柔鼓励,又如同在等待在道路尽头的结局。
在温柔的琴声里,一切孤独和寂寞都仿佛拥有了意义。
纵然年华虚度。
就好像重新回到了往日座无虚席的音乐厅之中,在辉煌的灯光下,凝视着过去的伙伴,回忆起慷慨激昂的交响与合唱。
可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就好像再怎么宏伟的旋律都将迎来终结那样。
不知何时,苍老的骷髅已经躺在了椅子,就在眼角,一滴纯粹源质所凝结而成的泪水缓缓滑落。
“曾经的我们,是多么的美好啊……”
他轻声呢喃着,沉醉在短暂重现的昨日之中。
昨日重现。
随着舞台之上那轻柔的旋律扩散,整个音乐厅好像活过来那样,沉寂的灯光一盏盏地亮起,空旷的坐席之上有隐约的幻影浮现。
那些曾经的幻影们行走在走廊之中,彼此无声地谈笑着,眼神洋溢着希望和憧憬。
一切灰暗都被那旋律赋予了色彩。
好像在这渺小烛光的映照之下,沉寂在黑暗中的一切都再度重新苏醒,展露出往日的神采和绚丽。
在旋律的笼罩里,就连远方不断迸发的轰鸣都已经微不足道的。
哪怕那声音如此狂乱,惊天动地。
纵然毁灭近在咫尺。
可渺小的音乐依旧扩散开来,执着地飞上了天空,如雨一样地洒落,掠过了毁灭的光景和争斗的轰鸣,无差别地洒落在大地之上。
就在这温柔的旋律之中,两大谱系的斗争,已然攀升至最高潮。
……
……
十五分钟之前,高墙之上,叶雪涯缓缓地回过头,凝视着身后鲜血淋漓的下属,眼角缓缓挑起。
“原来如此么?”
似是遗憾地那样,她轻声叹息:“叛徒是谁?顾越还是高浩?”
“是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