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槐诗挑起眼睛,“你还知道巴赫?”
“多稀罕啊。”隔壁的人被逗笑了,“我多少都是美洲常青藤联盟中正儿八经的毕业生,哪里不知道巴赫?”
“好嘞。”槐诗欣然点头,“无伴奏大提琴组曲,你喜欢哪首?”
“哪首都无所谓。”
那个颓废地年轻人依靠在墙上,轻声呢喃:“我就是想听点声音,什么都行。”
槐诗想了想,把如今渐渐张长之后有些碍事儿的头发捋到脑后,执起琴弓,略微思索了片刻之后,拉动了琴弦。
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曲,序曲。
当槐诗将练琴和冥想结合之后,他的技巧和琴声仿佛也有了质的突变,不仅仅是自身的演奏能力,乐曲的感染力也强到了吓人的程度。
很快,堪称温柔的旋律自琴弦之上流淌而出,无形的声音扩散在空气中,将这冷漠牢笼的每一寸都填充满了。
于是一切都仿佛变得柔和起来。
没有伤害。
在清晨的阳光下,尘埃飞扬在了空气中,一切都美好地像是梦境一样。
就连巡逻的守卫们都停下了脚步,静静地倾听着不远处囚笼之后的琴声,沉浸在柔和地旋律中,嘴角勾起微笑。
短短的两分钟一晃而过。
随之而来的就是漫长的寂静。
许久之后,槐诗听见隔壁传来的沙哑叹息。
“真好啊。”好像得到了满足一样,那个年轻人诚恳地说:“谢谢你。”
槐诗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问道:“那个……你知道我杀了你父亲么?”
然后,他听到了戚元的呛咳的笑声。
“你不用担心。”他说,“那种事情我第一天就知道了。”
“不恨么?”
“要说不恨你信么?”戚元说,“放心,比起恨你,我更恨他……”
“嗯?”
戚元忽然笑了起来,“你知道从小活在一个透明的笼子里被人当做模范展示品是什么样的感受么?”
槐诗想了一下,忍不住点头:“听起来很让人羡慕。”
“是啊,衣食无忧,万事不愁,除了你在闪光灯下面找不到藏身处之外,简直完美的要命。从小到大,哪怕我犯一点点小错,戚问都会用那种早知道就把你丢到街上当野狗的眼神看着我。”
戚元冷笑着,“他根本没把我当他的儿子,在他眼中,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一个错误。”
“呃,不至于吧?”
“一开始,我只是以为他对我要求严格,用尽一切的去努力,想要向他证明我的能力。直到后来他告诉我,我是我妈偷人生的孽种那一天为止。”
就好像是说别人的故事一样,戚元的语气近乎冷淡:“他害怕别人笑话他被戴了绿帽子,处理掉我母亲之后,就当做没事发生一样把我养大,就像是养狗一样。”
“……”
槐诗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了,可戚元仿佛来了兴致一样,满是嘲弄地问道:“你应该见过他在外面生的那个私生子吧?那个叫何洛的,应该也被你杀了对不对?那就是他真正的继承人……哈哈哈,那个老家伙当时的表情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彩?”
“呃,你们家情况真复杂。”
“谁说不是呢?”戚元好像自言自语一样,“谁家都一样,对不对?总会有什么让人不乐意的事情发生。”
“……”
槐诗没有回答。
“其实我应该谢谢你的,要不是你的话,我现在一定疯了吧?”戚元的声音沙哑:“我想要杀了他,我试过了任何办法,任何我能想到的办法。可我就连刀都不会拿。到最后,完全被当成一个笑话。”
槐诗摇头,“对不起,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用回答,我只是……只是想找人说说话,抱歉,打扰了你,请继续拉琴吧。”戚元依靠在墙上,仿佛祈求一样轻声呢喃:“让我听听琴声。”
“好。”
琴声再一次响起。
接下来戚元再没有说过什么。
就在这些日子纠缠不去的恐惧、惊慌和绝望之中,他终于安稳地睡着了。
鼾声响起。
……
在监狱里,槐诗优哉游哉地拉着肥宅快乐琴,完全不知道监狱外的世界可以说已经天翻地覆。
就在艾晴的推动之下,原本稳了十几年的傅处长不知道是不是被槐诗刺激过头了,竟然拍着桌子去找上级硬是通过了新海临时管制方案,然后近乎不留余地的全城拉网筛查,从内到外要把归净之民这群神经病一个一个挖出来。
短短的几天就已经成果不菲,镇压部队的猛男哥哥们一口气端掉了好几个窝点,虽然有所折损,但也顺利地将好几个牧场主的升华者当场击毙。
这一场浩浩荡荡的打黑除恶行动到如今,已经终于进入了最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