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飞快收回视线,顺便抽回手,看着手背上的青痕,她想起来了:
“摔在地上的时候,不小心被谁踩了一脚。”
“你是想自己涂药,”秦戍深黑色的瞳仁里满是她的身影,“还是我给你涂。”
路柠脑子很清醒,没有轻易被他蛊惑,还记得自己最开始的问题:
“你还没回答,徐川为什么说你要追求我?”
秦戍垂下眼皮,浓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暗色。
他长指拧开药瓶,关节处青色的血管明显,他低声道:“把手伸出来,上完药,我就回答你。”
路柠踌躇着把右手递给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从刚才起,那个张扬且无赖的人就不见了,眼前的秦戍让她感到陌生,可他涂药的时候依旧格外轻柔,涂抹完一层还会给她用嘴吹一吹。
湿热的气息喷薄在手背上,路柠蜷了蜷手指:“我不疼了。”
秦戍松开她,药瓶重新拧好,四平八稳地放在她的床头柜上。
他盯着床头柜,好像在观察药瓶会不会离开他的视线就摔倒。
路柠突然觉得,那个答案,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然而秦戍已经开口,她来不及阻止。
“你会接受我追求你吗?”
他把答案变成了问句,把难题和主动权都交给了路柠。
一如四年前。
同样是十月初,江城的气候比黎阳坝炎热许多,江大正门前,碧绿的梧桐大道在金黄色的炽热光线下摇曳枝叶,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一阵风吹过,牵起路柠纯白色的裙摆,和面前人天蓝色的军装相纠缠。
文艺汇演结束了,秦戍带领的队伍就要彻底回到空军大学,为了对两校合作表示重视和关切,江城大学校方特意让学生会组织了一次欢送活动。
学生会主席千挑万选,最终挑选出路柠去给他们献花。
一大捧花束,向日葵,小雏菊,满天星,橙色玫瑰,浅紫铃兰,白色山茶,不伦不类的混搭风,路柠抱在怀里,问主席这花束有什么寓意?
学生会主席一擦额头忙出来的汗珠子,随意扫一眼:“这都什么花?”
原来主席自己也不知道,估计就是在外卖软件上订的最便宜最丰富的花束。
主席打量半天,送给路柠四个字:“多姿多彩。”
路柠:“……”
不远处传来铿锵整齐的脚步声,众人纷纷回头看,主席一招手:“各部门准备,拍照录像的同学赶紧找好位置!”
一看路柠还在这杵着,主席忙把她往前推:“别在这傻站着了,快到路中间站好,等会他们过来,就停在这个地方,然后你把花献完先别急着走,拍完照让你下来你再下来。”
路柠猝不及防被他推开,从树荫下,跌落入蝉鸣声喧嚷的白日天光里。
洁白裙摆在空中划过一道光弧,像极了误入凡尘的仙女。
几米之外,整齐的天蓝色军装列阵在前。
秦戍走在队伍右侧,一道清越明朗的口令:“立定!”
军靴接连两下用力砸在水泥地面上,脚步声和扬尘在顷刻间停止,这样赏心悦目的画面,以后再也看不见了。
路柠单手抱着花束,按下裙摆,小心翼翼地捋平上面的褶皱,还想整理一下头发,但是现场有摄像机记录,她不敢乱动,更不敢抬头乱看。
等会儿会是秦戍接受她的献花吗?
他是队长,应该是他吧。
是他就好了,这样,说不定还能再最后近距离看他一眼,和他好好告别。
路柠胡乱想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她。
“站在这热不热?”头顶忽而响起秦戍戏谑的声音。
路柠抬眸,看清秦戍脸上的笑容和明媚的阳光,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秦戍的手搭上了她暴露在外面的胳膊:“瞧瞧,都晒烫了。”
阳光再烫,也没有他手心的温度灼人。
那只手顺着滑落到她腕骨,停顿了一下,继而来到她柔软细腻的掌心,和她交握。
在学生会同学们和空军大学队伍震惊的视线中,秦戍牵着她,走到了队伍所停在的树荫底下。
架摄像机的同学已经懵了,茫然地问主席:“这是可以拍的吗?”
主席人已呆滞,机械般地点了下头:“拍完再剪辑吧。”
路柠心里的小鹿失了智一样,疯狂乱撞。
没有光线阻隔,她可以清晰看见秦戍的模样,少年意气风发,身形似抽节的竹子般清瘦挺直,深黑眸子闪着光,一眼看过来时,像微风吹皱了平静的心湖。
“特意等在这给我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