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娘很爽利的应了。
兴平侯也很高兴:“太傅,不是我自吹自擂,这孩子是很聪明的,也很有天赋,我与拙荆只剩下这一点血脉,若她真是个不靠谱的,我们哪里舍得随随便便舍出去?”
徐太傅见他一脸不作假的欢喜,倒有些感慨:“你们夫妻俩啊,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又叮嘱窈娘:“课堂上要用心,不要辜负了你爹娘的一番心意。”
窈娘郑重其事的应了:“是,窈娘明白!”
……
徐太傅做事从不拖沓,前脚检验过窈娘水准,后脚就遵从芈秋的吩咐,与兴平侯联名上书,因兴平侯府为国捐款,有功于天下,推举窈娘作为航海巨轮的主持者之一。
紧接着又透露出天子业已准允此事,并且答应将来船队凯旋之时,便将特许兴平侯之女降级承袭爵位,为兴平伯。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以女子的身份继承爵位——这如何使得!
李云娘虽然女承父业,可她的情况跟窈娘不一样。
她继承的只是一个官职罢了,且也只是区区一个五品官,不可世袭,但窈娘要继承的可是一品君侯的爵位,即便降等成了伯爵,也是超品的爵位!
朝堂之上百官的反应异常激烈,这时候就彰显出徐太傅的战斗力了。
老家伙当场上演恶魔咆哮,从百草园骂到三味书屋,从“你他妈懂个屁!”再到“你有种你出钱啊,光逼逼有什么用!”,气焰滔天,所向睥睨。
被骂的官员们一边抬着衣袖挡住他纷飞的唾沫,一边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怒气冲冲道:“你粗鄙!”
徐太傅呲着牙:“he——tui!”
“……”
那边马上又针锋相对起来。
最后还是芈秋见实在闹得不像话,重重的咳了一声,才终止了这一场纷乱。
“兴平侯此行,并非公然向朝廷行贿,朕之所以应允,也并非是有意卖官鬻爵。”
她环视一周,徐徐道:“国事艰难,府库空虚,诸多朝廷大计因此搁置,满朝文武,也唯有兴平侯慷慨解囊,为国分忧,几乎将全数家产尽数捐献,其独女窈娘更不惧艰难困苦,愿以身相许社稷,暂离故国,扬帆出海,这样的忠贞之臣、刚烈之女,朕若不嘉之奖之,何以安天下人心?”
芈秋站起身来,面冷如霜,寒声道:“你们知道兴平侯为了国朝的天下,几乎把家里边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吗?你们知道兴平侯夫妇一共捐献了多少银钱吗?你们知道窈娘虽是一小女子,却丝毫不为家财留恋,毅然以身许国吗?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只关心你们自己!有功夫对着人家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自己倒是做出个样子来啊!”
她勃然大怒:“你们要是能拿得出那么大一笔钱来,你们家的女儿也能袭爵!”
这席话说完,看也不看群臣反应,便拂袖而去。
两侧内侍眼见天子作色,额头不禁生出一层细汗来,匆忙唱喏一声“退朝——”,赶紧跟了上去。
……
朝会就这么结束了,但是真正的风暴还在后边儿。
倒不是因为群臣非得死拧着跟天子别苗头,而是不少朝臣们后院起火了。
以天下之大、勋贵之多,如同兴平侯府这样没有嫡子或者庶子继承爵位,又不肯过继子侄,只在膝下养着一个女儿的,是长安独一份,但是正妻没能生下儿子的多了去了!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丈夫纳几个妾,叫妾生儿子,以后爵位给庶子继承呗。
好一点的就把庶子记在嫡母名下,差一点的就把妾侍扶成二房,再差一点的夫妻失和,等到庶子承继爵位之后,反而要仰人鼻息的也不少见。
兴平侯府的动静刚传到外边儿去,这些个正室夫人们立时便沸腾起来,拉了个小群,聚在一起一道商议这事儿,就连兴平侯夫人王氏也一并被请了过去。
她们齐聚一堂的原因很简单,利益诉求也很一致——我们没儿子,但是有女儿啊!
人家兴平侯府的姑娘能承继爵位,我们嫡亲的女儿为什么不能?
陛下不是说了吗,只要钱给的够多,我们家的女儿也能承爵!
什么,这个爵位要花钱买,以后还是降等袭爵,划不来?
笑死,我身为正室夫人,堂堂正正嫁进夫家的女人,你觉得我是更乐意叫庶子分走家产的大头,还是拿这笔钱给我女儿谋个爵位?
不会真有人觉得叫庶子得个侯爵之位,比叫亲生女儿得个伯爵之位更实惠吧?
不会吧不会吧?!
武安侯夫人就抹着眼泪,跟这群苦命的姐妹们说心里话:“在这儿的没外人,咱们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不是自己肚子里边爬出来的,那能一样吗?!”
她红着眼眶:“你不管他,那是你不慈,你管的严了,就是不把他当亲生的。你现在好生待他,他嘴上管你叫娘,心里边呢,人家惦着他亲娘呢!等家里边儿男人蹬了腿,他继了爵位,还认得你是谁?就算他什么都不说,底下那些仆婢们,还不知道贴着谁远着谁吗?!”
“谁说不是呢。”
又有人附和:“咱们可都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姑娘啊,出嫁的时候嫁妆个顶个的厚实,娘家一等一的兴盛!这些年操持后宅、敬养公婆的是我们,朝堂上与夫家齐头并进、相辅相成的是咱们的娘家,就因为没能生出儿子来,最后叫妾侍之子摘了果子,咱们留下的骨血反倒被嫁出去成了外人,凭什么呢!”
一时又是多少辛酸泪。
一个人的力量是微小的,一群人的力量却不可估量。
还是那句话,只要林子够大,总会有手腕强势、能钳制丈夫的妻子,只要基数够大,总会有夫家弱而娘家强的女人。
武安侯夫人回家之后就跟丈夫摊牌了:“兴平侯能做的事情,你怎么就做不了?都是侯爷,都是男人,人家怎么就那么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