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女人的声音,温鲤立即看过去。
那人站在陈鹤征身侧,一身西服套装,长发挽起,干练而知性。
温鲤记得她见过这个人,在临城的希瑞酒店,陈鹤征向她介绍,这位是孟樱孟小姐。
孟樱似乎觉察温鲤的视线,也往她那儿看一眼,微笑着点一下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不知为何,温鲤觉得心跳有点发紧,同时,眼前的局面也越来越微妙——
她和叶清时,孟樱和陈鹤征,像是胡乱排列出的随机组合,每一次都有错误。
陈鹤征被孟樱拦住,眼中的神色也恢复清明,他朝叶清时淡淡一笑,点头说:“我很期待叶先生的喜帖,到时,必定厚礼相送,祝叶先生结发夫妻,恩爱不离。”
叶清时的父亲叶劭恩辜负发妻,拿婚姻做交易,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陈鹤征这一句,也是在往叶清时的痛脚上戳。
两个男人对视着,都挂着笑,也都阴冷。最终,叶清时先转身,带助理离开了茶楼。
叶清时一走,温鲤顾不得孟樱还在,立即握住陈鹤征的手腕,仰头看他,“今天的事,每一件我都可以解释。”
陈鹤征没说话。
孟樱也不好继续逗留,笑着说:“你们先聊,陈总,合作的事我们以后再谈。”
刚刚还人影满溢的过道瞬间空下来,陈鹤征的情绪大概实在太糟,他一直没说话。
温鲤握着他的手腕不肯放,又问一遍:“你听不听我解释?”
陈鹤征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抬手揉了下眉心,“去车上。”
*
车停在路边,陈鹤征让助理和司机去别处待会儿,他跟温鲤单独说几句话。
跟陈鹤征出来谈合作的是叶谨扬,他偷偷朝温鲤使了个眼色,示意,小少爷今天有点炸毛,你顺着哄。
温鲤不由叹气,陈鹤征会生气,她并不意外,任谁撞到那样的场面,听到那些话,都很难冷静。
上了车,车门刚落锁,温鲤就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递到他面前。陈鹤征扫一眼,非常迷你的录音笔,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u盘。
这东西是傅染宁的,扔在客厅的茶几上,温鲤出门时误拿了,结果碰上了叶清时,也算歪打正着。
“我跟叶清时的对话,每一句,都录在这里面,”温鲤看着陈鹤征,有些急切地说,“他承认那些坏事都是他做的,你听听看,能不能当做物证?我向他道歉,是为了示弱,让他放松警惕的,不是真心要跟他道歉,你信我!”
陈鹤征的目光在录音笔上短暂停留,之后,又去看温鲤的眼睛,很慢地问:“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危险?”
温鲤呼吸一滞。
陈鹤征盯着她,声音愈发低沉,“跟一个居心叵测的男人单独见面,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万一叶清时备了药呢,随便哪一种,口服或者吸入,都足以毁掉你的人生,懂吗?”
温鲤有些呐呐,录音笔被她握在手上,反复摆弄。
陈鹤征眉头紧锁,他好像很累,叹息着说:“为什么我就一直教不会你呢?教不会你自我保护,也教不会你坚定不移地爱我。”
温鲤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心口倏地一痛,她立即抬头:“我是爱你的,我没有不坚定!”
音落,她想起两人僵持的关系,那句“坚定”忽然变得毫无说服力。
温鲤无意识地咬唇,痛过之后,心口开始发酸,她喃喃:“我没有不爱你,也没有不坚定,那时候拒绝跟你结婚是因为……”
“不想拖累我,对吗?”陈鹤征冷静开口,“你觉得局面太糟了,藏在暗处那些人把你当成我的弱点,利用你攻击我,你不想这样,所以,不肯嫁给我,想要暂时分开。”
温鲤说不出话。
陈鹤征似乎想碰一碰她的脸,手伸出去,却顿住,轻声说:“这一次要分开多久呢?又是一个五年吗?上一个五年,我已经过得很辛苦了。”
躁郁的问题,遗留至今,他从未痊愈。
心痛的感觉愈发清晰,温鲤几乎哭出来,她想说“对不起”,话到嘴边,又想起陈鹤征最不爱听的就是她的道歉。
他说过,他不需要她的愧疚,也不需要她借着为他好的名义做任何决定。
她好像一直都没做到。
的确太糟糕了。
陈鹤征是见不得温鲤哭的,她垂下眼睛,他便控制不住地想要抱她,但是,这种时候,他必须硬起心肠。
“不要再去见江应霖,也不要再见叶清时,”他说,“能做到吗?”
温鲤的眼眶终究还是红了,她很小声地说:“我只是想帮帮你,不想让坏人再欺负你。”
“可我只要你平安,”陈鹤征近乎偏执地盯住她,“然后,坚定地爱我。不会想要离开我,一点点这样的念头都没有。”
温鲤没说话,只是把那支录音笔往陈鹤征手里塞。
陈鹤征移开手,没接,同时,对她说:“我不需要你以牺牲安全为代价,为我做任何事,包括换取证据。真正能伤害到我的,不是那些流言,而是你。”
酸涩的滋味,从温鲤的心口一路累积到喉咙,眼前一阵雾气蒙蒙。
陈鹤征将视线转开,不再去看她委屈难过的样子,继续说:“那些人没有看错,你的确是我的弱点,我的软肋,稍稍碰一下,就能让我疼。所以,你无论做什么事,做什么决定,都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明白吗?”
温鲤用力点头,落了一滴眼泪在手背上,被她很快抹去。
陈鹤征看着那处水渍,也说不清是疲惫还是心痛,他一时失神,脱口而出:“你是不是从未意识到——我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爱你,更爱你,从五年前开始,就是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