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层大衣克在身上,远看和个圆锥似的,戚晏自觉像棵被大雪压着的松树,立都要立不住了,他艰难将大氅披回萧绍身上,阻止萧绍披回来的动作:“我不冷,真的,你摸摸?”
说着,他主动将自己递了上去。
萧绍捏捏他的指尖,又捏捏他的脸,最后手指顺着脖颈一摸,滑进了领子里,戚晏觉着痒,打了个哆嗦,将萧绍的手弄出来,站到一边去了。
他指着出口:“陛下,这处逛得差不多了,前头的花开得更好,走吧?”
萧绍便倒:“走吧。”
他迈出院落,最后看了眼角门,将满室破败映入眼瞳。
戚晏:“您在看什么?”
萧绍拉住他:“没什么。”
戚晏说的不错,满山遍野的桃花,还是前头开得更好。
他们回到京城,已然过了黄昏。
京城大街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到处是来往的商旅,热闹非凡。
萧绍在戚晏的建议下开了贸易,还派遣使者下西洋,出西域,两条商道接连贯通,大乾的瓷器丝绸远渡重洋,而西域的土豆,胡椒,番茄也相继传入,里头的某些作物耐湿耐旱,量大管饱,如今已全面铺开,极大的缓解了粮食问题,金银浪花般涌来,如今的大乾丰饶富庶,京城已然成了商贾贸易的集中地。
萧绍不喜重刑,半废除了东厂,不打压文字,不禁止交流,朝野上下风气空前开放,讲究兼容并包,正是一等一的盛世景象。
他们的车马悠悠行过,两侧的烛火灯笼,夜市小摊早早热闹了起来。
路过某处,萧绍忽然道:“停。”
他率先从车上跳下来:“走,小探花,带你上去看看。”
戚晏抬眸,这是处极高
的楼阁,足有六七层高,朱甍碧瓦,翘角飞檐,里头隐隐有丝竹管弦声。
萧绍:“认不出来吧?这是歌楼。”
他们当年初见的地方。
萧绍整改了京城的阁楼胡同,允许饮酒,允许歌舞,别得却是不许了,他还成立了专门的机构监察舞乐,如今由戚娘子在管。
戚晏的姐姐同样才华横溢,不输男子,困在阁楼绣花,可惜了。
这是第一步,倘若戚娘子做的不错,可以服众,萧绍也会持续扩充,选取更多有才学的女子入仕。
戚晏抬头看那小楼,略略惊异:“修得这么高了。”
由于商贾往来增多,要招待胡商和西洋人,歌楼也扩充了些,从三层小楼变为七层,俏生生立在大街中央,像个小塔似的。
他蹙起眉头:“倘若你现在在楼上往下看,便看不见我了,我也看不见你了。”
更听不见那两声调笑。
萧绍便大笑:“也是,好在遇见的早。”
他拉住戚晏:“登楼看看?”
两人不听曲也不看歌舞,径直登楼,不多时,便爬到了最顶层,萧绍推开门,浩浩夜风扑面而来,他们倚靠栏杆,俯瞰整个京城。
最远处是蜿蜒而过的大河,稍静是沉默矗立的皇宫,文渊阁的灯火未灭,恰能看得分明。
再往近处,则是城中万家灯火,如星子一般。
萧绍:“小阁老,其他阁老可都在批奏章呢,就你出来玩了。”
他取了壶酒,姿态放松地横在栏杆上:“等你回去,他们会不会骂你啊?”
戚晏本来也该批奏章,他是被萧绍强拉来的,萧绍如今倒打一耙,他不由咬牙哼了一声。
萧绍:“诶,你和我出来玩,用的什么理由。”
戚晏不说话。
萧绍便去拽他:“小闷葫芦,告诉我嘛,用的什么理由?”
喝了两口酒,君王已然微醺了,抓着栏杆东倒西歪,眼看就要栽了,戚晏连忙扶住他,闷声:“肚子疼。”
说着,他声音更闷:“也不是理由。”
昨日闹的狠了,确实肚子疼。
萧绍放肆大笑。
等笑意减收,他将酒壶倒的半空,往栏杆上一斜,皇城无数的灯火映入眼瞳,萧绍忽然道:“平章,喜不喜欢?”
戚晏正抓着萧绍的衣带,生怕掉下去,闻言额头青筋暴跳:“喜欢什么?”
萧绍:“这天下啊。”
他回头:“你说你当年和父亲登山,在山头俯视京城,也看见了皇城和文渊阁,那时候的京城,该不是这样的吧?”
戚晏一愣,旋即道:“不是。”
那时百业凋敝,河东江南连年水患,百姓遭了难,变成流民,在皇城脚底下扎堆,个个瘦骨嶙峋,且灯油昂贵,这城里半数民众灯也点不起,从山上往下看,远不是如今模样。
萧绍半醉,自栏杆上伸手欲邀明月,月光落在杯盏,长风吹动他的袖摆襟袍。
萧绍道:“我还记得和你在上书房读书,那时我还不喜欢你,宋老头千方百计把我调开,为了给你加冠,还给你取了字,叫平章。”
他拍拍戚晏的肩膀:“那时,你还说永远用不到这个名字,可现在,戚阁老名扬四海,天下谁人不识君啊。”
……天下谁人不识君?
戚晏一顿,随着他的动作向外看去,皇城内外,宫门上下,大河涛涛,灯火点点,尽入眼瞳。
他怔然良久,忽而轻声道:“是啊。”
君王做朝论道,垂拱而平章,谁能想到真有一天,他能与君王一起,共同见证海晏河清,天下昭明呢。
戚晏与萧绍的名字,必将并肩而立,后世人提到萧绍,绕不开平章,提到平章,也绕不开萧绍。
江山此夜,长风浩荡。
——青史之上,该同留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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