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祁广志在郑海川走后,目光都还盯着祁聿刚和青年牵着的手上。
祁聿看到了,但没打算解释,只跟他说起另外的事。
“三楼的两间屋子,我会重新把隔墙打穿,重装成一套房。”他语气平淡,不带商量,只是在通知对方,“以后门锁也会换,你不用管那一层了。装修的时候可能会有点吵,告诉你也只是为了防有租客问起来。”
伯公当年心善,将他父母接应到身边住,后来又将这么一片寸土寸金的地方送给了年轻的夫妻俩。换作现在,这里的一套房很多人就算打一辈子的工也不一定买得起,更遑论是一栋楼了。
这栋楼本就是属于祁家夫妻俩共有的财产,母亲离世后,房子的所有权就划归成了两份。一份他继承,一份归属祁老头。
祁聿彼时在国外读书,一直没有去处理这些事务,但祁老头也不知是存有愧疚还是真的幡然醒悟,这些年往他的卡里陆陆续续打了不少钱。
祁聿在和祁老头断绝关系后就没有再动那卡里的一分钱。他念书时导师会给他开补助,工作后所得的工资更是足够他的日常用度,因此纵使那张卡里面的数目拿出来可以算得上吓人,在祁聿眼中却还没有郑海川给他做的手工礼物珍贵。
祁聿如今只想拿回本就属于自己的三楼。
那里是他从幼年时就居住的家。
只是后来这个地方的人和事日益令他厌恶反感,他越走越远,家也分崩离析。
如今这里住了他爱的人,他也因为那个人,用另一种心态重新喜欢上了这里。
他又拥有了自己的家。
祁聿对于三楼的规划,无疑是对他和郑海川关系最好的解释和证明。
祁广志脸色陡然一变。晓。櫻
当年楼上吕老师的事情也算在小范围内风言风语了好一阵,祁广志这个房东当然也是有所耳闻的。
他对于男同性恋这个群体完全不理解,祁广志当初甚至考虑过是不是要把吕君赶走,以免影响他家房子的生意。如果不是妻子阿凤看吕君可怜,后来吕君又能按时交租,祁广志早就跟这类人离得远远的了。
纵然后面这么多年往来收租让他跟吕君熟识了,知道男同性恋和平常人也没什么区别,但这并不代表祁广志能接受儿子竟然也成为了那种群体的一员。
祁广志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自己多年不曾打过交道的儿子,想要确定祁聿是不是在和他开玩笑。
但很遗憾,祁聿的神色只有冷冰冰的一片,连给祁广志确定真假的机会都不给。
路边有一家三口吃完饭在街边散步,小男孩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嚷嚷着要飞飞。年轻的夫妻俩对视一眼,无奈的手臂用力,一人一边将自家儿子从地上举了起来,成功地听见孩子咯咯的笑。
这笑声很清脆,传到在楼前对峙两个人耳中,却显得有些刺耳。
祁广志满腔的怒气忽然就熄灭了。
他意识到自己如今已没有资格发火,也没有本事再让儿子听自己的话了。
他早在很多年前,就失去了自己的妻儿。他的儿子不再认他当父亲,他也无法再参与到儿子人生的大事小事中。
祁广志所有的精气神在这一瞬都散掉了。他低头用手去翻包,颤着手想摸出根烟抽。
但也不知道烟盒是不是丢在店里了,祁广志在包中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只摸出一只打火机来。祁广志本打算不抽了,却突然有一包中华扔进了他怀里。
他连忙抬起头,眼神里又冒出了一点光。
“不抽就扔了。”
祁聿动作很快,手转眼便重新揣回兜里,语气依旧冷冰冰的,“本来就要扔的。”
祁广志连忙抽出一根点燃了
“嗳,抽,我抽。”他忙不迭地说道。
打火机“啪”地一声按开。
路边店铺闪烁的彩光灯带下,点燃的香烟冒出一缕缕烟雾,模糊了父子俩的面容,也模糊了他们之间长久以来的生疏与隔阂。
祁广志重重地吸了一口烟,忽然又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你们……”他张张嘴,想问问两个人是如何在一起了,以后又打算怎么办。
但祁聿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还有件事。”祁聿抬起胳膊看了眼时间,觉得在这里浪费太久了,只想早点回到楼上的家。他指着工人正进进出出的铺面问祁广志,“这铺子租出去了么?”
祁广志摇头,“还没,才退租。”
祁广志有心想多和儿子说几句话,连忙问,“你要租吗?那爸留给你!”
这声“爸”,祁广志叫得顺口,祁聿听得却并不想回应。
说他冷心冷情也好,说他没良心也罢,在母亲离开之后,祁聿对于自己和祁老头之间的父子缘分,就单方面的斩断了。
他可以为祁老头养老,但永远不可能再回到幼年时那种对父亲天然的依赖和崇敬中。
这时,祁聿忽有所感地仰起头朝楼上望了一眼。
在三楼的右手边,明亮的屋子里倒映着一个人傻憨憨的轮廓。
他最为熟悉的那间屋半开的窗户边,有一颗大脑袋正在悄默默的探头探脑往外看,像一只蹲守着正期盼他归家的大犬。
“嗯,给我留着吧。”
祁聿的语气终于带了点温度。
甚至听在祁广志的耳中,那里面还有一丝不曾遮掩的笑意。
“你打算做什么?”祁广志太久没有收到儿子的好脸色了,连忙主动说,“爸可以帮忙,施工,装修什么的,都能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