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
祁聿在屋里很想纠正桂伟明一句。
什么叫‘搞到家’?他只是莫名其妙被拽进来吃个饭而已!
狭窄的楼道里,冷不丁就挤了几个大男人,把过路的地方都占完了。
此时是吃饭的点,来往都是人,桂伟明上来也不是和人寒暄的,于是他和郑海川说了几句话,便拉着吕君往下走。
“哎……阿伟,你慢点。”
吕君身材瘦削,一身白衬衣穿着风都能吹跑,哪经得起大猩猩似的桂伟明拽,几乎是脚不着地地跟他下楼了,徒留楼道里桂伟明不爽的声音,“找你吃个饭怎么就这么难?这新菜色我研究大半年了,今天好不容易做出个最满意的,你这磨磨蹭蹭,黄花菜都凉了!”
郑海川本来还疑惑桂老板是上来干嘛的呢,听到这番话,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来找吕老师当试吃员了!
“桂老板可真会做人。”郑海川不禁感叹,“试菜也不忘找邻居!”
祁聿在一旁纵览前因后果,此时看到郑海川一脸自以为懂了的表情,嘴又忍不住了,“你以为谁都能去试吃?”
“啊?那不会哦,”郑海川一边走回厨房继续弄菜,一边说,“那肯定他俩关系好嘛!”
“我听红姐说,他们都做了十几年的邻居了,”郑海川感慨,“都说远亲近邻,做了这么久的邻居,肯定跟家人一样了!”
祁聿翻了个白眼。
伟明叔倒是想。
热油下锅,郑海川隔着滋啦的溅油声,大声在厨房里说完剩下半句,“律医生,这不就跟咱们俩一样么?以后住久了,咱们肯定也亲得很!”
祁聿:“……”
滚。谁跟你亲?!
*
祁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在郑海川家吃完了一顿饭。
饭桌上,郑海川坐在靠近厨房的西边,祁聿座位朝南,小禾苗郑嘉禾则挨在郑海川的另一侧。
桌上的菜色并不丰盛。一荤一素一汤,荤菜腊肉花菜上的那一点肉色,也都大多是被熏制成半透明的肥肉,看上去要说有多吸引人吧,实在是没有。
但奇妙就奇妙在,将这一盘朴素的荤菜盛放在一个豁了口的大磁盘里,摆放到眼前这张用了不知道有多少年的木桌上,听着电视里滚动的新闻联播与窗外或远或近的各种嘈杂声响,面前的菜忽然就令人升起食欲了。
是在外忙累了,回到家褪去疲惫,才恍觉腹中空空,想要大快朵颐的食欲。
两根筷子夹起一颗花菜,祁聿连同夹杂在里面的碎肉片一同吃进嘴里。
久违的烟火气在唇齿间迸溅开来。
腊肉的咸鲜被炒制了出来,带着淡淡的木屑柴火香,刺激舌尖味蕾,却又因为花菜的清淡而不那么喧宾夺主,只成为了令一粒粒小花球显得更加有盐有味的佐料。
配上一口饭,一切都那么刚刚好。
吃饭途中,郑海川见左右两边的一大一小都在埋头干饭,乐呵呵跑去厨房又拿了两个碗。
一人盛了一碗青菜豆腐汤,垛在两人的饭碗旁。
“唔……幺爸也喝撒。”
郑嘉禾见自家叔叔没有汤碗,鼓着腮帮一边咽饭一边说。
“你们先喝,”郑海川摸了摸小侄儿的脑袋,把碗朝他嘴边送,“幺爸个人晓得。”
毕竟是客人,祁聿也礼貌地抬头看了眼主人家的行径。
郑海川对着祁聿,就没那么敢敷衍了,拿起汤盆就往自己饭碗里倒,“嘿嘿,我就这么喝!泡饭,好吃!”
憨直的模样仿佛在现场直播给祁聿表演自己要如何吃饭。
“……”
祁聿再一次语塞了。
这人,好像从来不知道有多傻?
祁聿干脆垂下眼,捧起汤碗自己喝了一口。
他以为自己这样是眼不见心不烦。
殊不知在汤碗中的倒影里,镜片后他狭长的眼角下,却是一闪而过的笑意。
第33章蒸鸡蛋
要时时体验存在感,甚至将它变为一种刻意而为的事情。因为如果不刻意,生命就会在无知无觉中流逝了。
当光线从窗帘的缝隙撒入,耳边听着门外楼道间和街边嘈杂但却充满生活气息的各式声响,祁聿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这句话。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住的房子是农民房改造的。
最开始只有两层,住着伯公和他们一家。后来进城打工的人越来越多,周边越来越繁华,伯公也老了,便将屋子扩建到了四层,空了几间房子收租。再后来伯公去世,祁老头继承了房产,变得志得意满,日子开始变得铺张起来。再往后,就是一家人穷到差点卖房,饿过怕过,东拼西凑还了赌债,又一点点抠抠省省,才盖成了如今七层的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