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少永刚要开口,又被他打断:“偏生你自命不凡,越俎代庖地行动,最后把你们教主的一手好牌全毁了。”
袁少永怔忪一瞬,问:“你什么意思?”
赵清絃摇着扇子道:“不妨问问沐少侠?”
沐殖庭瞇了瞇眼,反问:“不知赵公子此话何意?”
赵清絃一脸悠然,回眸笑笑:“不得不说,把童子藏在道观这法子不错,当世尚道不尚佛,纵有人起疑也不敢大动干戈地把道观彻查,借势在背地建设密道与浮石塔相接,更是便利了私下的来往。”
他不留旁人插嘴的余地,话接着话道:“想要让事情有趣起来,还得先到赫潜村一趟,不知沐少侠可愿奉陪?”
沐殖庭盯着袁少永好半晌,吓得他汗毛倒竖,恨不得叫人一刀给他个痛快,低垂着头,不敢与之对视,直到沐殖庭的声音再又响起:“为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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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仲洋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人上山,最后会带了五个人下山。
他细味方才赵清絃的话,基本确定没寻到的童子均被藏在东风道观,在恒阳教出事后被依次安排下山,有些以永淳弟子自称;有些宁死不从、需以术法控制心智的,便安排到城外村落以假身份生活。
恒阳教的手段了得,纵他每日彻查出入城门的人,也分身乏术,难以察出原有户藉的百姓早被换了芯。
先前赵清絃提点过他要留意有无调虎离山之事,想必就是眼前这桩。把无用的童子以火焚之,只藏起至关重要的几人,剩下的时间愈少,就愈要把事闹大,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才会方便他们筹划下一步,联同国师插足武林大会。
可怜了那些童子,弃如敝履。
一行人挤在马车内,往城北驶去。
澄流随手寻了一个面具按到袁少永的脑门,他这个死而复生的人若被谁认出了,事情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大概是猜出若此事成真,赵清絃非但不会在意,更甚会有点欢喜,他藏在面具下的神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默默把目光移到那正哼着跑调小曲的人身上。
赵清絃一副要把事情闹大的作派,却在临门一脚停住步伐,甚至把人通通带下山,叫人摸不着头脑。
其他人可以不懂,沐殖庭却不得不懂。
他行事谨慎,多年来对沐攸宁并无刻意隐瞒,一是知晓她对这些恩怨情仇不感兴趣,另外是他自觉沐攸宁始终是个小姑娘,心性单纯,且又与自己甚是亲近,无需对她有所欺瞒。
直到二人下山分别,才惊觉那个他放在心尖上的小师妹,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么纯粹无暇,如月皎洁。
她有她的计算,她有她的傲气,这些年他对沐云生做过什么,当中涉及多少恩怨,她不是不知道,仅仅是觉得自己无权干涉,也不愿涉足。
当局者迷,他忽然不安起来,在沐攸宁心里,他可以不是光风霁月的师兄,可绝不能有人比他更好。
赵清絃……这人早猜出他的身份,又惺惺作态,不肯言明,自当是想要将他一击毙命。
可惜了,无论这身份暴露与否,他都不会让赵清絃得逞。
马车停在赫潜村外。
刘仲洋寻了几个人守住马车上的袁少永,却被赵清絃阻止:“把他带上。”
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一夜,眼下乌烟未散,夹着浓厚的焦味,飞灰飘扬,一具具漆黑的尸身被抬出,叫人辨不出身份。
赵清絃抬步就往高处走,石梯旁的小流依旧有山水流动,水源被污染得厉害,尽是余烬。
无人知晓赵清絃意欲为何,只有袁少永的步伐愈发迟缓,最后干脆跪下不动,惹得刘仲洋气冲冲地踢了他几脚。
赵清絃回望他一眼:“挣扎有用吗?”
闻言,袁少永浑身一震。
不是,他不是害怕赵清絃。
本来教主的命令,是临近武林大会的时间才放火焚村,藉此转移视线,更怕出了差错而派遣董倬行受他命令,代为出面处理,如今刘仲洋并未发现端倪,距离武林大会也尚有两个月,他却是急于求成,欲要尽快消灭国师的人,无视教主吩咐,命董倬行放火烧村。
然,除去国师的人外,左怀天与一些童子也被混在赫潜村,安排了假身份与村民同住以混淆视线,此番大火,若没有安排藏身处,几乎无活下的可能。
国师派来的手下十余人;捉来的童子十余人,这两拨属恒阳教的人共叁十条人命,被袁少永自作聪明地以火焚之,全村近五十人,无一生还。
袁少永不认为自己有做错,他收到的命令是让刘仲洋无暇顾及武林大会,若这声东击西之计终归是要使的,早和晚又有何关系?错的,仅是董倬行盲目听他的命令,未有妥善安排左怀天到别处躲藏,失去了拿捏玉城门的筹码。
起火点在低位,愈往上的火势愈渐减弱,有叁两间房子几乎只烧去门栏,损毁并不严重。
赵清絃领着几人走及最高处,踢开那道摇摇欲坠的木门,在房里摆弄起来。
他先是掏出几枚铜钱,铜钱如箭疾飞,径直落在村内数个方位,不待众人看个清楚,他已扶起桌案挪动几吋,依次重新摆放花瓶等不起眼的东西,及后以灰烬画了个符阵。
沐攸宁率先反应过来,这情况她是遇过的。在雷娜岛的石室里,赵清絃曾告诉她术法精妙,不仅限于咒式强大的约束力,更多的是障眼法,尤其在窄小的空间里,比起建另一个隐秘的房间,使用障眼法匿去众人身影才是最省力的方法。
东西移动的声音陡然止住,短案本是紧贴着一面墙身,如今竟见那墙身凭空消失般,内室现于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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