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年岁更小的姑娘如此称呼,赵清絃不过微微颔首,表情平静地扯开话题:“山上有恶兽,姑娘为何会独身前来?”
沐攸宁仍为之讶异,甚至还不能相信下午那位仙风道骨的小道长,如今为何会想不开……
当真是想不开吗?
她压下满腹疑问,改口问道:“小道长的护卫呢?”
两人皆对对方的问题置若罔闻,赵清絃更是默默低下了头,从袖中抽出干净的手帕,拉着她的手包扎起来。垂首间余光瞥见远处血滩里混了邪气,忆起方才的嘈杂,他很快就想通是怎么一回事。
赵清絃神色如常,彷佛对那场闹剧毫无所察,然他并不像习武者闭关修练那般屏蔽了五感,单纯是因为运行阵法之时无法中断,又凝神太过,以致睁眼之际无法辨别出是梦或现实,这才未有言语。
他本是看中此处静谧无人会来,一般妖邪不会贸然靠近法阵,故他在寻得五彩云雀便立马布阵,以咒相辅,顺着感觉尝试运行新阵法,望一举成功。
不料还是被打断了。
被打断阵法的赵清絃面无愠色,声音平平:“下午擅自为姑娘起卦,多有冒犯。”
沐攸宁怔愣一瞬,那时的铜板竟真是为她而起的卦?
她好奇地打量眼前这人,但见他神色清冷,不像初见的言笑晏晏,似是心有不快,沐攸宁抿了抿唇,瞥看地上的咒言,一侧染血的匕首,兴许她根本不该多管闲事。
可事已至此,对方甚至还先向她致歉,这台阶怎么也得下。
沐攸宁轻道并不碍事,顺势向他介绍了自己。
赵清絃点头回道:“君子攸宁,此名起得不错。”
她犹豫再叁,摸不清对方到底生没生气,讷讷问道:“小道长虽不会武,却有最纯净雄厚的内力,何事看不开要寻死呢?”
赵清絃微微一愣:“我没有。”
沐攸宁不可置信地指向地上匕首:“你明明就正要自戕!”
赵清絃默了默,心脏不知是因受伤或其他缘故,竟突突猛跳,伤口的血流得更快更急,叫他好不适应,不由皱起了眉,甚至还生出与澄流一般的疑问——当真是悟到新阵法吗?
他抬手捂在伤口处,语气迟疑地向她解释:“我悟到新咒术,施行阵法需取一滴心头血。”
“咒术能比性命要紧吗?”沐攸宁愈发觉得不可思议,听到他不惜以命犯险,更是忽略了话中的怪异之处,嗔道:“你难道不知心脉受损,性命难存?找别人的就好了啊!”
赵清絃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然,可听她视旁人性命如无物时,竟不自觉地弯起了唇角,轻笑道:“沐姑娘多虑了,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沐攸宁蹙眉看他,并不相信他口中的小伤。
“吓到沐姑娘,是我的错。”赵清絃眨了眨眼睛,但见少女眼中透澈明亮,犹如一头初落丛林捕食的幼兽,满身气势毫不敛藏,救下那两人不求谢礼,不为什么虚名,所行之事只凭一念。
沐攸宁觉得他好像又回到下午遇到的状态了,笑意温润,连眼底那层淡漠都有隐隐消失之势。
她舔了舔唇,生怕自己手伸得太长,管得太宽,正斟酌如何道别才不显突兀,忽然想起他一身内力,心中微动。
沐攸宁从不愿乘人之危,更知晓这番念头多半会把人生生吓跑,然当下却有着强烈的感觉,驱使着她大胆放话,彷佛在他面前提上一句也未尝不可。
赵清絃虽没穿道袍,可那身本事仍在,他跪在地上,视线自下往上看去,瞳仁与天色相互交映,更添柔和:“姑娘似有烦恼。”
沐攸宁垂首与他对视,紧张地吞咽一下。
于沐瑶宫的弟子而言,以声魅惑是基本功,可她记挂着姨娘的话,从未想过要用以诱惑童子双修。
可眼下——
赵清絃脑袋一歪,声音却比寻常压得更低,这样的语气落入沐攸宁耳中便像掺进了不可明言的诱惑,如清风蹿入,钻得她耳根一软,颈脖也有几分酥麻之意,她望着对方唇瓣张张合合,心底躁动涌现。
“若有事能帮上姑娘,请务必提出来,赵某定当歇尽所能相助。”
林间风起,拂得枝叶簌簌作响。
他神色诚恳,根本不知她的企图。
是的,他怎么会知道?
沐攸宁笑意张扬,语气软糯,张口就道:“我想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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