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条理清楚地说了事情经过。她脸色仍旧很白,只是较之前红润了一些,说到气愤处,语气还是不能平静。 端坐主位的赵海潮,将江瑜的状态看在眼中,方才在门外,护院头领就给他汇报了情况,他自然也知道云舒晕倒的事情。想到屋里这些人竟然要将江瑜沉塘,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所幸被突然回苏家的苏惟眇拦住了。 她什么时候生了这些魄力,竟将苏家几房老爷都镇住了?这是赵海潮不知道的,他现在当然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内里,现在最重要的替江瑜洗刷冤屈,还她清白。 江瑜是什么样的人,他自问还是了解一些的。首先她和亡故的苏家大少爷苏確感情深厚,她爱他至深,怎会做出背叛感情的事情? 其次,江瑜性子大大咧咧的,对感情方面说是迟钝也不为过,就算他这个旁人能一窥学徒房管事汪成的情思,她也是看不出来的,不然为何如今都对他的情意不知一分呢? 再次,江瑜虽不拘世俗,也是有道德感的人,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人人唾弃的事情。 如上三点足够让他相信江瑜是清白的,那陷害她的人该怎么办呢? “以上所述,绝无半点虚言,望大人明察秋毫,还我清白。”江瑜说话的时候,苏惟眇一直站在她旁边,给她鼓励。 江瑜抬头朝苏惟眇笑笑,真是多谢她。虽然她嫁到苏家才三年,和一直喜欢到梅院找苏確的苏惟眇还算熟悉,她方才出嫁不久,正是新妇,如今为了她,怕是要落一个“彪悍泼辣、目无尊长”的名声了。真是难为她了。 “嫂子,不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的身后支持你的。”苏惟眇俯身在江瑜耳边轻声说。 这一番简单直白的话语,却令江瑜莫名红了眼眶,苏家满门,如今竟只有这个小了她许多的堂妹信她支持她,连相依为命的婆婆都不信她,她望向苏大夫人所在,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嫂子,我说这些话,可不是为了让你哭啊。”苏惟眇悄声凑过去。 这是尚未长成的女首富啊,现在还会因为这些话热泪盈眶。多么鲜活,不再只是纸上的文字描述。 “苏江氏,你所说可有人证物证?”孙大人又问。 “人证就是甄渠,是他给我说,三叔约我过去谈铺子的事情。”江瑜答,甄渠现在反咬一口,当然不可能亲口说出实话。 “可还有其他人可以证明?”孙大人继续问,其实从之前的各方供词中,已可以得知她没有其他的证人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要想翻盘何其困难。 当然了,他也可以判苏家证据不足,不能设私刑。本来么,沉塘就是民间习俗,并无任何法律依据。 眼看着事情已成定局,江瑜“通奸”的罪名洗脱不了了。 苏三夫人打着厚粉的脸,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 哼!报官又如何?也洗脱不了“通奸”的罪名,到头来还是要按照族规家法处置。 “孙大人,我能提几个问题吗?”苏惟眇抬头望着主位的方向,脸上带着浅笑。 “当然可以。”孙大人点头,巡抚夫人要提问,莫说几个了,就是几十上百个都行的。 “第一点,甄渠和汪成都是梅院的管事仆人,梅院现在是苏大少夫人当家,他们两人也都分别被委以重任,本来有大好的前途,他们为何要咬定和苏大少夫人有私情呢?如果真的有私情,岂不是更易获利?为何要向竹院告发呢? 第二点,汪成咬定私情,他拿什么证明和苏大少夫人的私情确实存在呢?没有证据,就是污蔑。 第三点,为什么恰恰撞破奸情的是竹院呢?据我所知,前阵子竹院因为玉石铺子的事情和苏大少夫人闹得不可开交,当时竹院发了很大一通脾气,还砸坏了一只雍正朝的青花瓷瓶。 且今日,竹院咄咄逼人,一口咬定要沉塘,那是不是可以怀疑是他们挟私报复,设计陷害苏大少夫人?”苏惟眇咬字清楚,一口气说完,很是流畅。 还不等苏惟眇说完,苏三夫人忍不住了,“你你……含血喷人!一派胡言!” “据以上,此案疑点重重,还需彻查清楚。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苏惟眇不受苏三夫人影响,她说完看着苏三夫人,露出一个笑。 发怒吧,怒火可能会让你露出马脚。 “我说的疑点,查清也费不了多少时间。三婶,不必在这个时候上火。”毕竟以后上火的时间多了去。 “他二叔,你女儿真是巧舌如簧,伶牙俐齿啊。”苏三夫人咬牙切齿。 苏二爷觉得自己很无辜,他也没见过自己女儿的这一面啊。 就在现场陷入安静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赵海潮开口了:“夫人说得在理。” 他当然看出了苏惟眇在极力帮助江瑜,只是不知她们姑嫂二人的关系原来这么好。发生这种事情,苏家满门上下,只有苏惟眇还在为江瑜说话。 苏二爷本想再拍桌子让苏惟眇住口,可是赵海潮刚刚才出口赞她说得对。他要再这样,岂不是不顾女婿的脸面? 赵海潮虽身为他女婿,可人家是身居高位的巡抚大人啊,二品大员,是闵城的父母官。他怎么能只把他当做普通的女婿呢? 听了这话的苏惟眇朝赵海潮笑了,就是嘛,怎么也要为身为女主的江瑜说话啊。不然她都会以为自己记错剧情了,女主身陷困境,既然心里喜欢人家,那就要真心实意地帮助她啊。 “禀告二爷,有客人登门拜访。”一个苏府的仆人快步进来,递了名帖给苏二爷看。 苏二爷一看名帖,心道:他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难道又是苏惟眇让人去报信的? “去请客人过来。”苏二爷手里捏着名帖,吩咐仆人。 屋里的都有些好奇此时登门拜访的是什么客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往门口瞧。 苏惟眇也有些疑惑,来得会是谁呢?她从江瑜的眼睛里也看到了疑问。 不过片刻,就有两人走了进来。 “哥哥!嫂嫂!”先坐不住的是江瑜,他们怎么来了?谁通知他们的? 江琪向孙大人自我介绍了身份,两人陈情泣泪:“我妹子与妹夫伉俪情深,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望大人明鉴。还她一个清白。我夫妇二人前来,带来了一个人,还请大人准允她进来。” 孙大人愣了愣,这是出现转机了?他看向旁边的赵大人,只是赵大人没有任何示意。 “准允。” 现场的人几乎都不认识这个走进来的老妇人,她头发花白,穿着一身旧衣,神色有些凝重,走到屋中,看到跪在一边的人,有些动容。不过还是朝主位上的大人们磕头行礼。 “民妇汪贾氏,是汪成的老娘。前天我在街上,遇到两个人,说是民妇儿子的朋友,将我诓骗至一处屋子后,把我关了起来。我嘴里被塞着布团,喊叫不得,过了些时间,他们就带着汪成来了,当着我面,威胁他要帮他们做一件事情,做好了就把我放了,不做,就将我母子二人一起杀了。 汪成于是昧着良心,做出忘恩负义的事情。当初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让他做什么事情,直到我被好心人救了出来。我怕汪成已经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就是来苏府找他,才知道发生了这等事情。民妇可以发誓,汪成绝对与少夫人之间是清白的。”汪贾氏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将事情经过讲述得清楚明了。 她说完,回头看汪成,汪成埋着头,不敢看他老娘。 “孽子,你还不肯说出实话?”汪贾氏咬牙,恨铁不成钢。 汪成才慢慢抬起头,他脸上和衣服前襟上还沾了些血迹,脸上露出悔恨的神色,若不是因为他们抓了老娘来威胁他,他又怎么会做出这等忘恩负义、背弃良心的事情,又怎么会这么对待少夫人? 他深深伏地扣头,“我有罪。” 随后他承认玉石铺子里的马掌柜,抓了他老娘,威胁他陷害苏少夫人。他不得以才做下这等错事,甘愿领罚。 苏三夫人脸色很不好,她紧咬着牙关,没有吭声。 苏惟眇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道:看来和竹院脱不了干系。 孙大人立即着人前去拿马掌柜来问话。抓住了正准备逃走的马掌柜,遂拿了人前来。 掌柜被带到苏家主屋时,矢口否认,还口口声声自称冤枉,说他们含血喷人。 “不要考验本官的耐性,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一遍,或者你更想去衙署被审问?”孙大人凭着多年审案的经验,断定此人定然知晓一些事情。 “大人,属下等在这人的包袱里搜出不少金银玉石。”一个捕头走上来,将包袱里的东西呈给两位大人过目。 “这这……是苏家玉石铺子的东西。”苏二爷哆哆嗦嗦,这个马掌柜竟然私吞了铺子这么多东西。 孙大人示意捕快,“去他家走一趟。” 捕快点头,领命而去,他跟随大人已久,自然知道大人吩咐的意思。 苏三爷也起身过来,凑近了看金银玉石,脸色越来越沉,“忘恩负义的东西!”这些都是他家的钱财啊,竟然被这么个恶仆私吞了。 赵海潮神色晦暗莫辩,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 汪成将与马掌柜见面的前后经过讲得清清楚楚,先前还咬死不认马掌柜,夸下双肩,伏地认罪,承认抓了汪成老娘并以此威胁他陷害江瑜的事情。 “你为何要陷害江瑜?你们有什么过节?”孙大人紧追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