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贼人显然没有料到有这么不怕死的人,竟然往他们所在的马车跑过来了。 “头儿说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赶快走。”贼人甲说。 “那成,马车也是现成的。”贼人乙奸笑着点头。 “嫂子,嫂子。”苏惟眇跑到了马车旁边,拍了拍马车厢外壁。 撩开帘子一看,就看到江瑜的脸,她嘴里塞着一团布,眼睛挣得大大的,她的脖子以下都在麻袋里。 “嫂子,你没事吧没受伤吧”苏惟眇想要伸手摘掉江瑜嘴里的布团,可是手不够长。 江瑜手脚都被困着,无法动弹,她只能奋力摇头了。 “那就好,我稍后就给你解开。”苏惟眇安心了,江瑜没受伤就好。 她一转身,就看到了欺近的两个贼人,他们也没有拔刀,估计对付一个小姑娘用不着。 “我再说一次,你们现在上去解开她的绳索,给她赔礼道歉,说出幕后指使,我就放过你们。我是认真的。”苏惟眇努力绷着脸,想要严肃一点,可是她确实长了一张再和气不过再柔弱不过的脸,这给人一种她很好欺负的假象。 “哟呵!口气更大了!”贼人甲露出一个猥琐的笑。 “我数到三,按我说的做。我说过给你们机会的。”苏惟眇是一个爱好和平的人,能动口绝不动手,当然她绝不承认是因为自己懒,只想动动嘴皮子。 “不要逼我动手。”苏惟眇再次重申。 两个贼人却被她一副故作严肃的神情逗笑了,一个捧腹大笑,一个笑得直不起腰。 他们俩行走江湖这么些年,还没有被一个小姑娘这样指着鼻子教训呢。还说什么“给过你们机会”,哈哈哈,他们才不需要这样的机会。 贼人甲伸手就要去抓苏惟眇。 “既然你们不想要,我也不强求。”苏惟眇伸手,顺势抓住贼人甲的胳膊,将他摔到了不远处的泥潭里。 他们都没料到会出现这种局面,贼人乙愣在原地,眼看着兄弟被放倒在泥潭,立马握拳朝苏惟眇冲了过去。 贼人甲从泥潭里抬起头,抬手抹掉脸上的泥水,站起来,“呸”了一声。 他行走江湖这么些年,还从未被一个小姑娘打飞到泥潭里过呢。他自认不是君子,这个仇立马就要报了。 两个贼人都冲过去,想要暴揍苏惟眇一顿。 苏惟眇一看不好,觉得还是速战速决比较好,下手就稍微重了些,结果一手将贼人乙的胳膊弄得“咔吱”一声,骨折是没跑了,贼人甲从空中摔落到树枝上,再一次摔进了泥潭。 贼人俩都趴地上动不了了,痛得“嗷嗷”直叫唤。 “我说了给你们机会的。”苏惟眇活动了下手腕,转身钻进马车,将江瑜从麻袋中解救了出来。 “嫂子,走,我们回家。”苏惟眇刚将江瑜扶下马车,自己也正准备跳下来。 霎那间,拉马车的马儿突然仰天长啸,撒开蹄子往前冲,将陷入泥潭的车轮拉了出来,拉着马车奔向了前路。 慌乱之间,苏惟眇紧紧抓住了马车厢门框,她这是倒了什么霉,明明刚才耍帅救了人,怎么反倒把自己弄到这副田地 怎么才能让马车停下来呢? 马儿狂奔,车厢颠簸不已。只能稳住自己不掉下马车的苏惟眇,也是手足无措。 毕竟她从小生活在城市,连马儿都没怎么见过,马车更是见得少了,对驾马车更是一窍不通。 她会不会就这么死了然后又穿回到自己的世界呢? 应该是不能了,在那个世界,她的躯壳很可能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儿,她不禁悲从中来。 上辈子,她英年早逝,难道这一世也是这个命运 不不不,还不是绝境,她怎么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于是她观察两边的道路,评估跳下马车存活的几率有多大。 还是说等马儿跑累了,自己停下来 可是抓了这么久的门框,她觉得手软。只凭着一股子劲儿,告诫自己觉不松手。 忽然间,她听到了马蹄声,越来越近了。 糟糕!会不会是歹人追上来了?苏惟眇心下一惊,她努力在颠簸摇晃中将自己藏进车厢,这样至少要安全点。 “夫人!夫人!”她隐约听到有人在喊。 好像是赵海潮的声音 他怎么追上来了 江瑜已经被救下来,他不趁机献殷勤,跑来追马车作甚 也对,自己现在是他名义上的夫人,他撇下自家夫人不救,确实容易引人非议。 “夫人……夫人!”赵海潮的声音更近了。 “我在这里。”苏惟眇大声回答,努力将车帘子抛出去。 “夫人……”赵海潮已经骑马追了上来,就在马车后面,因为路面太窄,他无法御马超过马车。 “夫人,你能打开马车后门吗?” “不能,我没法子过去。”此时紧紧扒拉着马车门框的苏惟眇,很是担心马车散了架,自己就这么在高速中摔入泥地里。 马车在前狂奔前进,马儿在后紧追不舍。 直到驶入一处开阔地带,赵海潮瞅准机会,赶紧御马超过马车。 “夫人,你把手伸给我,我拉你过来。”赵海潮很是焦急,看到苏惟眇可怜兮兮地紧紧抱着门框的样子,竟然有些安慰。 “不不不,我不敢。”苏惟眇连连摇头。 这匹马为何会疯了似的狂奔,显然是有人对马动了手脚。 经过打斗、在马车里颠簸了这么长时间,她又怕又累,只觉得手趴脚软,害怕一松手就力气尽失。 “我一定会抓住你的。”赵海潮承诺。 “我……不敢。我不敢。”苏惟眇还是摇头。 “前面不远处就是一条河,如果马车不能停下来,就会冲入河中,很危险的。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抓住你的。”赵海潮朝她伸出手来。 一听他这么说,苏惟眇更是着急,前面是条河有很高的悬崖吗?如果悬崖很高,那自己摔死的几率岂不是很大 “你真的能抓住我吗?”苏惟眇眉头皱着,看着赵海潮的眼睛。 “我当然能,夫人不相信我吗?” 苏惟眇望着朝自己伸出的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一双再好看不过的手。 她当然不相信他,只是苏惟眇相信他而已。 最终她点点头,朝他伸出手。 “我数一二三,然后你松开另一只手,好吗?”赵海潮看她被说动,松了口气。 “好。”苏惟眇点头。 他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凉的。 苏惟眇闭着眼睛,在赵海潮数到三后,松开了抓门框的手,紧接着她被赵海潮有力的右手,抓上了马背,以面对面的姿势,共乘一骑。 马车仍在狂奔向前,在几十秒之后冲入了奔腾的河流中。 苏惟眇紧紧抱着赵海潮的腰,她的心跳如鼓,四肢酸软无力,大口喘着气。 她的气息在赵海潮的脖颈间游荡,这令他有些不适,扭了扭脖子,却被靠在他肩膀上的某人扳了回去。 “别动,让我靠一靠。”苏惟眇咕噜道。 此刻,他的右手和她的左手仍旧紧握在一起。 “呜呜呜,大人,吓死我了。”苏惟眇着实被吓得不轻,脸缩在赵海潮的颈窝处,嘟嘟囔囔。 “没事了,别怕。”赵海潮轻声说。 “嫂子呢?” “她没事。” “坏人被抓了吗?” “跑了一个。” “你不是武功好吗?怎么打坏人打了这么久” “……我再练练” “……” “……” 苏惟眇最终靠在赵海潮的肩膀上睡着了,赵海潮就让马儿这样慢慢走着。 途中又下起雨来,于是两人借住在一户农户家中。 夜里,苏惟眇竟然发起烧来,把赵海潮急得,可是大雨未歇,他又不能冒雨回莱阳苏家。 只得起身,给她热了姜茶,灌她喝了一碗,又给她拧了冷水帕子敷额头。 还被农家女主人夸赞会照顾人。说他夫人有福气,嫁给了他这般体贴的人。 其实赵海潮此时已做官约十载,哪里做过这些伺候人的活计,只是看别人做过,自己做起来,实在手生得很。 喝姜茶和敷冷水帕子,也没能让苏惟眇一下子就好起来,相反她夜里还开始说起了胡话。 自言自语,嘟嘟囔囔。 “妈,我好想你啊。” “我好想回家。”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赵海潮没明白苏惟眇何出此言,只当是她烧糊涂了。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你很快就可以回家了。”赵海潮伸手拭了拭苏惟眇的脸颊,轻声回答。至于她想的谁,他不知道。 苏惟眇当然不会回答,她又嘟囔了几句,翻了个身,半边脸埋进枕头,睡了过去。 赵海潮坐在床边,手里捏着帕子,却没了睡意。今天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 他追上去的时候,那几个贼人正将江瑜塞进马车跑了,他又追了一截路,拦下了他们。 其中一人的武功着实不错,和他缠斗时,另外两人又驾车跑了。 不知为何苏惟眇竟然出现了,像是从天而降,她似乎并不害怕,先追了上去。 等他摆脱那个贼人追上去时,只看到几个贼人躺在泥地里,江瑜站在马车旁,正在和一个年轻人说话,一见到他,立刻喊:“惟眇在马车里,马车跑了。” 他当然看清了那个年轻人的面容,正是那人,江瑜会心心念念的那人。 他没有下马,追那辆马车去了。甚至没有问出那句关怀的话,他知道她安好就行。 只是苏惟眇倒确实出乎他的意料,她似乎与他记忆中的那个她,有些不同。至少今天追上来的行为,就很是令他吃惊了。 今天的事情,是许多人一生都不会遭遇的场景。苏惟眇看似柔弱的身躯里,竟然有这样的勇气。这样看来,她耍无赖的样子也有些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