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到这份奖励,我非常感动也很激动……首先,我要感谢组织、感谢领导、感谢在座的所有人……也谢谢我家人们对我工作的支持……” 田凤娟站在台上讲,苏有粮、苏秋月和林七坐在台下看。 这样的场景在上一次出现时,还是苏秋月考上全国状元时,她和林七站在台上领奖金、拍照,苏有粮和田凤娟坐在台下为他们一起鼓掌的时候呢。 苏有粮坐在下面,忍不住小声对苏秋月说道:“也不知道我啥时候才能站在上面,看着你们坐在台下给我鼓掌……闺女你说,这高考都恢复了,会不会有一天这投机倒把也不算犯法,你爹我的那些不能上明面儿的赚钱买卖也能正大光明起来啊?” 这个问题苏秋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她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 “当然有可能啊,我觉得这一天一定会到来的!” 说这话时,苏秋月心里想到的,不是未来,而是曾经自己站在苏有粮和田凤娟面前,在自己还没有任何成绩,仍旧是那个门门功课只有60分的小丫头片子时,说出来的那些连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说要去县城、去省城、去到更广阔的的地方继续读书的“梦话”时,她爸妈对自己的肯定,和为自己的梦想而开始改变,开始努力的行动。 想到这里,苏秋月一边为台上的田凤娟继续鼓掌,一边轻声对苏有粮说:“到时候,我们就能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为爸你鼓掌了。” 因为,你们是全世界最好的父母。 而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儿。 …… 就在一家四口正在为各自的成就,和为之付出的努力,以及收获的回报而互相鼓掌,也为今天站在台上的田凤娟骄傲、激动得手掌心都拍红了的时候,由他们所引发,借助报社的报道为导火索而曝光出来的化肥事件却还在不断发酵中。 化肥厂中,曾经趾高气昂面对苏秋月的负责人,也就是化肥厂二厂厂长的小舅子张光,却已经是急得乱转悠,甚至想到了将锅甩出去,自己卷钱跑路的对策了。 “姐,现在到底该怎么办?事情被曝光了,姐夫那边现在到底有没有信儿啊!”张光像是拽住最后一根救赎稻草一样,死死拽着他亲姐张萍的衣袖,不住地追问着他姐夫的消息。 张萍听到这话,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冷声道:“他?他现在都已经自身难保了,怎么可能还会给咱们信儿,估计现在已经带着他那个相好的一块儿准备带钱跑路了呢!” “相好的?卷钱跑路!”张光没想到像是自己姐夫那样平时浓眉大眼,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人竟然也敢背着他姐找相好的,还抢先自己一步甩锅,打算卷钱跑路。 张光想了想,追问道:“那这一摊子的事儿姐夫要是甩手不管的话……那这锅,谁背啊?” 这话说得张萍用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向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眼神里还是捎带了一点怜爱。 她反问道:“参与进这件事儿的人,得到好处把钱揣进兜里的人,偷工减料拿人家的化肥方子咬死不还的人,除了你姐夫,还有谁啊?” 张光回答道:“那当然是——” 他没继续说下去,他反应明白了。 但这个时候想明白,也是彻彻底底的晚了。 因为,由人民群众检举揭发而临时成立的调查组,已经火速前来来化肥厂准备把他们都带回去,开始正式对化肥厂的情况,和他们这些人的所作所为进行调查了…… 第116章 在五月中旬的时候, 经过多方调查、取证,这家位于郊区,曾经以化肥二厂分厂的资格而态度嚣张的化肥厂因为偷税漏税, 中饱私囊,和厂子被批准成立的各项证件都不合格, 以及偷工减料, 以次充好, 账面有问题……等多种原因,被彻底查封了。 化肥厂的负责人, 包括化肥二厂厂长刘天(现已逃逸), 其小舅子张广,妻子张萍,岳母冯翠等人, 除刘天以外,张广、张萍、冯翠三人先后投案自首, 交代了各自在这次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及知法犯法所犯下的罪行,被暂时收押在了看守所, 等待刘天到案以后, 再移交法院进行审判。 至于带着大笔厂子资金钱款, 和相好的,打算跑路去港岛的刘天则是在半路就被抓了个现行,和被他甩锅的小舅子, 以及主动自首, 积极举报的妻子、丈母娘一起,都被关进了看守所。 看守所里,墙上面是用红色的颜料粉刷出来的“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八个字,以及不给犯人半点逃跑机会的铁栅栏。 刘天被羁押进来的时候,张光已经跟这里面待了好几天,很是认命地和同自己隔着一道铁栅栏的亲姐张萍和亲妈冯翠说着话。 因为这母女俩的坦白从宽,主动交代的态度,以及为给派出所的同志们指明了抓捕方向的自首坦白行为,让张萍和冯翠两个人极有可能得到从轻发落的减刑,所以家里头还有老婆孩子的张光在清楚自己可能被刘天甩锅,数罪并罚以后,是把能交代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不说,也一个劲儿地拜托亲妈和亲姐要是能比自己早出去,可一定得帮忙照顾一下家里的老婆孩子。 张光这正交代着自己私房钱都藏在哪儿呢,就听见“咔哒”一声,看守所的门就被打开了。紧随其后的,则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等他把事情交代清楚,直给他妈和他姐都给说烦了的时候,张光无意中的一瞥,就看见了被押进来的刘天。 “姐夫?!” 在看到一身狼狈的刘天时,张光下意识地喊了一嗓子以后,又马上反应过来,对押着刘天的看守所的人喊道:“同志,你们把罪魁祸首给抓住了的话,是不是就能洗清我的罪名了?我真的是冤枉的啊!我就是个听人差事的马仔,真正筹谋了这一切的人就是刘天这个狗东西啊!他还骗了我姐,骗了我妈,骗了我全家啊!!!” 习惯了张光被关进来这些日子天天得嚎上一嗓子的工作人员直接反驳道:“这些话你说了不算,有这个工夫不如省点力气,等事情调查清楚以后,到法庭上和法官说吧!” 说完话,这几个人就给刘天关进了张光旁边的看守间里,把门锁好以后,就直接离开了。 一间屋子,四个看守间,一个空着,剩下三个是分别被丈母娘、妻子、妻弟、丈夫给占上了,一家四口人是全凑齐在了看守所里了。 看着愤愤不平的小舅子,和隔壁恨不得扑上来给自己来一通“九阴白骨爪”的妻子和丈母娘,刘天表现出来的情绪反倒是比这仨人还要愤怒,还要委屈。 只听刘天轻哼道:“被半路抓住我认栽,被关进来我也认。但你们别一个个又当女表子又立牌坊的,都用好像我对不起你们似的眼神看着我,别人不知道你们这一家子,我还不知道吗?你瞅瞅这一个个委屈的样子,就跟你们什么事儿都没干过一样……别忘了,咱们这都是同谋,真要判刑,那也都得是得到一样的惩罚!” “什么就跟你是同谋!”张光啐了一口,边反驳边回头朝门那边看,生怕被人听见一样,压低了声音道,“别的不说,你是不是想要带着本应该有我、有我姐、有我妈一份的钱,和跟你相好的那个臭娘们一起远走高飞,把事儿都甩给我们?!” “是又怎么样。”面对对面三个人愤恨的目光,刘天冷笑一声道,“这些钱本来就是我的,我带着钱和我喜欢的女人远走高飞,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别弄得跟我背叛了谁一样,这些年我对你姐,对你这个小舅子,对你们那个天天眼珠子就盯着钱的亲妈已经够不错的了。更别说,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都是因为你们贪心不足蛇吞象,把所有的事情都给搞砸了,才造成这样的局面,让我也受你们的牵连,落得如今这般田地的!” 这个态度让张光怒火中烧的同时,也彻底被刘天这个人的臭不要脸程度给震惊了,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尤其是这个人还是自己曾经崇拜又信赖的姐夫。 他怒气冲天地喊道:“你这叫没理搅三分!明明这些事都是你出的主意,是你说要带着我们一块儿赚大钱的,我们就只是听吩咐而已,最后那些大头钱不也都落到你手里了吗!” 但张光没想到的是,刘天的态度竟然比他还要嚣张,还要蛮横。 “是落在我手里了,可现在没全没了,就因为你——” 刘天愤愤地看着烂泥扶不上墙的张光,破口大骂道:“要不是你借着我的名字去找农学院的人谈合作,拿到了人家的新产品方子却又偷工减料被人发现了,还气焰嚣张地威胁人家方子提供者的话,怎么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 “什么方子,哪个提供者?” “化肥方子,考上全国状元的提供者!” 这话说得张光整个人都懵了,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在三月底时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个自称是方子研发者的小丫头片子:“不是,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事儿都是那个小丫头片子搞的鬼?!” 刘天冷哼道:“你可快闭嘴吧!还小丫头片子?人家那是全国的高考状元,是庆大的高材生,是解决了蝗虫问题的天才,也是被国家看中的人才!” “就那小丫头片子?!”刘天一连串的话直给张光吓傻了。 但不管张光几个人如何震惊意外,刘天也还在继续说着:“就因为你的贪婪,和你的以貌取人,对人家的嚣张态度,现在人家当时任由你欺负,现在却直接给咱们都一锅端了不说,还在劳动节的时候把咱们曝光出来,什么……欺压劳动人民,偷税漏税,还他偷工减料对国家粮食增产如此重要的化肥产品,妄图走资本主义路线的事情已经被上头的人立为典型,势必要借这件事情杀鸡儆猴了!” 说着,刘天斜睨了一眼已经呆住的张光、张萍等人,用一种带着报复的情绪,和“我过不好你们也别想好过”的心理,阴恻恻地说道:“报纸上面都说了,最高领导人都发话要要求通查彻查我们这件事,和类似的事情,各个机关都已经介入调查这件事了,给出来的态度就是全部清查!你们以为说我是主谋,主动交代、自首就早能出去了?认清现实吧,你们就算是出去了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一番话说得让原本还在得意于刘天被抓,他们就能借住检举揭发对方,得到更多减刑机会的张光、张萍和冯翠三个人都不寒而栗了起来,也不约而同地受到了刘天的挑拨,对不争气的弟弟(儿子)太过猖狂,得罪人而不自知,让大家落得如此地步而不免都产生了一些怨恨的情绪。 一时间,看守间的气氛变得古怪了起来。 而就在这四个人各怀心事,想着该怎么把自己从这件事情里择出来的时候,苏秋月这位最初的苦主却是已经高歌起了《翻身农奴把歌唱》,在家里头跟苏有粮、田凤娟还有林七一起,载歌载舞了起来。 “妈,你看这个了没?有了这个,就算是化肥厂的那些人不愿意签保密协议也没事儿了,因为万万没想到农学院的那几位老专家虽然被外派去了外地,但竟然帮我申请了专利!”苏秋月捧着手里的文件,恨不得亲上一口,“有了这个,以后再有人想要生产我研究出来的化肥,不光得给我钱,还得经过我的允许才行呢,就像是我的‘76杀虫剂’一样!” “那你打算把这个重新拿回来的化肥方子交给谁来帮你赚钱啊?”田凤娟忍不住打趣地问道。 “这个我已经想好了,周教授当初因为机械设备而认识了化肥一厂的领导,说可以帮我联系化肥一厂,连着方子,还有我的高温反应炉一起打包授权给他们生产,到时候我只要等着拿钱就行了!” 说着,苏秋月还不忘补充说道:“而且因为我独立研究出来的高温反应炉的工作原理和实用效果都有超过那些老外,所以国○部打算特招我加入周教授的研究小组呢!当然了,通俗来讲,我现在只算是临时工,给打打下手啥的那种……但说起来,这还是鉴于我有一定天分与成就,再加上周教授为我打包票等种种原因才能当上的,后面能不能留下,还得通过各种审核。” 听到这话,田凤娟和苏有粮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集中到了苏秋月的身上。 “闺女你说的是,国○部?!” “对啊,除了还有哪里敢自称国○部啊。” 苏秋月有些奇怪自己爸妈的震惊反应,反问道:“我不是之前就说过周教授,就是我在学校收我当学生的老师在国○部任职嘛,我去他的研究小组帮着打下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虽然只是个临时工,但我相信,我是一定能够留在那里的,也总有一天能够拥有自己研究小组的!” 苏有粮、田凤娟:“……” 万万没想到,我闺女,一个天天埋头睡大觉,不思进取,热爱混吃等死的人,竟然也有了这样的雄心壮志?? 说实话,两口子之前是听说闺女拜了一个教授当老师,在国○部里还有任职,但他们没想到,这徒弟领进门也就算了,还能给领进国○部? 不光如此,苏有粮和田凤娟在听到苏秋月刚刚话里所表达的内容以后,还从中察觉到了她似乎还在对只能进去这样厉害的地方打打下手而感到不满足,还想更进一步,彻底留在那里搞研究?! 对此,苏有粮试探地问道:“闺女啊,你这报考的专业不是数学系吗?按我跟你妈的理解来看,你学数学的话,就算是以后等毕业了不去当数学老师,也肯定是和机械制造,还有国○部这种地方没有太多联系啊?当然了,我们俩肯定是希望你能被分配到国家机关单位上班,铁饭碗,旱涝保收。可你千万别为了达成我们对你的期许,就折腾自己啊。” 田凤娟也跟着说道:“是啊闺女,你以后想干啥我跟你爸都不会干预,肯定是以你自己的意愿为主。但国○部这种地方总觉得和咱家不太相匹配,想要留下肯定是要付出很大的辛苦才行,没准儿还会有人嫉妒你、排挤你,所以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啊。” 这到不怪苏有粮和田凤娟如此紧张,主要是那可是国○部啊! 两口子倒不是不相信自己闺女,但问题是那地方可不像是首都某个街道办事处,又或者是下边公社大队那么常见的国家政府基层单位,而是正经八百的国家部门,是真正的有才之士才能被选拔进去的,还得是那种拥有特别丰富的经历和经验的,到了一定年纪,经过层层选拔,一点点提升进去的。 如果可以的话,苏有粮和田凤娟当然希望苏秋月能够留在那样厉害的地方工作,一辈子铁饭碗,走到哪里都能让人高看一眼。 可,她还不到十八岁啊! 具体来说,是17岁零7个月。 这样的年纪,就算是苏有粮和田凤娟再怎么亲爹亲妈眼,也都没办法昧着良心应和苏秋月话里的意思。他们生怕自己说得太过,给了闺女太多自信,最后却没能成功,让几乎没受过挫折的孩子受伤害。 而这,也是为什么向来对苏秋月的想法持有绝对支持、鼓励态度的苏有粮和田凤娟两个人在今天一反常态,不断表达出想要苏秋月别那么大压力的原因。 为的,就是提前打好防疫针,给闺女备好了可往下走的台阶。 但显然,苏秋月对自己是自信满满,苏有粮和田凤娟的话不仅没能起到应有的效果,反而起了反作用,让苏秋月更是憋足了一口气,打算等去了国○部,进入周教授的研究小组以后,一定积极表现,争取早点实现梦想,好让她爸妈也能跟着骄傲一番,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相信自己。 想到这里,苏秋月就觉得自己的那一颗随着这些年通过不断学习而慢慢培养,且越发明亮的,热爱科学的心,就又开始“扑通扑通”的澎湃了起来。 “9527。”苏秋月在心里轻轻喊了一声已经和自己捆绑了近六年的系统,轻声问,“你觉得我可以做到吗?” ——我可以,像我自己期许的那样,像积累的那些课本知识中提到的科研专家们那样,像你最开始和我捆绑时所说的,成为一个真正通过知识改变命运的人吗? 面对这个问题,9527极难得的没有换它新下载的语音包,也没有运用自己学过的任何能够帮助对方更加努力的话术。 它只是在一阵电流声中,用最开始和苏秋月捆绑时的初始声音,用那个初听有些冷酷,如今再品却又朴素温情的声音回答了苏秋月。 9527道:“当然,本系统相信苏秋月可以。” 言语中,称呼的对象不再是冰冷冷的“宿主”这一个代号,而是苏秋月的名字,这个将会伴随她一生,并在未来响彻华国的名字。 在这句话说出来的同时,其实就证明了,9527也不再是冰冷冷的,只会要求苏秋月完成任务的学习系统,它已经成为了一个被本就因群居而会互相影响、带动的群体——人类,所带动的,一个名字仍然为数字编号,但意义却已经完全不同的属于苏秋月的系统了。 “请加油。”9527再一次回答了苏秋月的问题。 “嗯,我会的。”而这,是苏秋月的回答。 …… 在这样的信念下,苏秋月在六月份完成了学校的学期考试以后,便正式加入到了国○部,周教授对于涡轮发动机研究所成立的专项研究小组中,开始了属于她真正迈入科研事业的第一步。 在从最开始加入研究小组,同组内几乎都比她年纪大,资历老,又已经对课题拥有一定的了解与见识,操作能力也更强的前辈们几乎对苏秋月这个以周教授学生身份被破格邀请加入小组的年轻人没有太多的关注,只一心埋头于各自所负责的项目中,没有对她的排挤、冷落,可也不会在意、满足她的求知欲。 组内成员这样的行为表现,不光是因为苏秋月的年纪和经历让大家认定她无法在研究小组内立足,也因为所有人都觉得苏秋月这个小姑娘长得实在太过惹眼,而这样的长相,在其他地方可能吃香,但在严谨的科学面前却是毫无用处。 这或许是一种样貌歧视?但没有人承认这是。 因为他们会告诉你,在华国从古至今的历史中,被人们所知道名字的女科学家可以说是屈指可数。所以,以小见大,没有人会相信,像苏秋月这样年轻又漂亮的小姑娘会踏踏实实搞研究,更不相信她能搞出成功的研究。 既然注定是过客,那自然也不必浪费时间结交了。 而也是因为这样狭隘的思想,和众人的态度,苏秋月在进入研究小组头三个月的时候,过得很是艰难。 这不光体现在她在组内被迫独来独往的表现中,还体现在她自己的心态上面。